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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期間,江永波來看望他,言談之間有了更換大隊領導的意思。幾天後,江永波便安排家居劉屯的副書記劉慶武負責香村大隊的全面工作,而且隻字不提牛闢明身體恢復後怎麼辦。牛姓人中腦靈眼明的幾個人直言不諱地對牛闢明說出其中的隱憂,引起了他的警惕,疲弱的精神立刻恢復了三分,但因積弱太多太久,試圖強打精神出門,已感力不從心,好在江永波沒再採取更進一步的措施。

能夠下床走路後,他沒有急著去大隊部,而是到各個生產隊轉了轉。香村大隊管轄四個生產隊。國道南兩個,陳寨和王莊;國道北兩個,香村和劉屯。四個生產隊都是以自然村為基礎,隊以村名。四個隊中,數香村人最多,陳寨和王莊各有五百來人,劉屯人最少。他先去生產隊轉,是躺在床上深思熟慮後的選擇。那些天裡,他跟各隊的隊長談,跟各家族能擔事的人談,言詞懇切,言近旨遠,透自己的想法,探人家的看法,漸漸的,心裡的眉目兒清朗了,底數兒更覺密實。

他在篩選新的接班人。當然,對他而言,首選必須是牛姓人,他把牛得文排在了第一。這時候,牛得文已任大隊團支部書記四年多,各項工作幹得有聲有色,口碑不錯。但他心裡仍然打鼓,一則怕個別基層幹部嫌牛得文年輕,不服氣;二則他自己對牛得文也不十分放心。在他看來,牛得文不如牛得利沉穩而善於心計,表面看似老實,實則陽奉陰違。有時,他覺得把握不住牛得文,擔心把權力交給他後,牛得文會背叛他另搞一套。還有,他擔憂有人會翻老賬,畢竟當年牛得文用強姦手段娶回韓秀琴,一時名聲不好,如果真挑出這事,丟人現眼不說,恐怕上級也不一定接受他。經過一番情真意切的交流,原有的顧慮一點點地消失,雖不十分踏實,畢竟有了定見。

………【第一章 香椿 15】………

恢復主政後,牛闢明失卻了往日的工作激情,但儘快敲定接班人的念頭更強,心情更迫切。儘管他位子坐得還算穩當,但年齡和精力不饒人,一旦身體支撐不下去,必須保證香村的權力不能旁落外姓人。

他去找江永波,推薦牛得文擔任香村大隊的副大隊長。江永波懂得他的心思,故意不搭他的茬,臨了摞一句:“要再是個牛得利咋辦?”牛闢明如鯁在喉,噎得臉色紫漲,無言以對。但是,他不洩氣不死心,任憑江永波怎麼惡損他,依舊找他談牛得文推薦牛得文。江永波則跟他擰著了勁,橫豎不點頭不吐個緩和的話。牛得利的事,讓他在縣裡丟了臉,上級雖沒批評,但印象差了,領導不給他好臉色,他如何能給牛闢明面子?看著牛闢明一次次難堪,精神備受折磨,他心裡多少能獲得平衡,或者說安慰。

每次從公社回村,牛闢明都像條落難的狗,委委頓頓的沒精神。傍黑時,有社員看到他在村後的小山旁躑躅。他先從小山包的西邊轉到東,又從東邊轉到西,最後停在那五棵懷抱粗的香椿樹邊。這是曹姓人的根。當年,他帶領一幫人砍倒了大部分香椿,唯餘這五棵最高最粗最旺盛的存留下來,如今越發枝葉茂盛,生機勃勃。

“難道這預示著什麼?曹家人還有翻身的時候?”他攥緊皮錘重重地砸向身前的香椿樹,香椿紋絲不動,他卻被震得趔了下身子,鑽心的疼痛從手指節間發散全身。他抬手看,手背有血漬點點,正要揩去,啪的一聲不偏不倚一樣東西砸在出血的地方。天黑看不清,他舉手到眼前,尚未看真切,一股不祥的氣息鑽入鼻孔。

一攤鳥屎。

“噢!”他氣悶塞胸,吊懸著手不知往哪兒擦,最後膏在了香椿樹上,隨之一口惡氣,濃密的黏痰噴射在樹身上。仍不解氣,抬腳便揣。樹穩如泰山,他卻痛麻著腿腳連續倒退,最後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狗日的,咱等著瞧。”他大喘著粗氣爬起,倔倔地往村裡去。他賭氣喊幾個人,把剩下的五棵香椿也悉數砍倒,斬草除根,斷絕後患。可是,未及進村,他就洩了氣。他深知,別說砍五棵,即便傷一棵,都會引發一場大難。他不能感情用事。然而,那攤突如其來莫名其妙不偏不倚的鳥屎不能不令他浮想聯翩。

“這難道真的昭示著什麼?”

第二天,他又去了村後。這次與昨日相反,最後停在了小山包西邊那片棵數多、樹幹有水桶般粗但稀疏的香椿樹邊。這是牛姓人的根。儘管樹林規模可觀,但由於緊鄰的土地鹽鹼化越來越嚴重,直接影響了香椿的長勢。不僅樹幹細,枝葉也欠精神。他手扶著一棵,默默地念叨:“祖宗啊,你們顯一點靈光,也好給子孫們希望呀!”天色黑透了。他慢移腳步,上了小山,跪在神廟的廢址上,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