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就是一件舊衣裳,不乾淨,丟了。還有那張字條呀,哎呀一陣風給吹河裡了。
今早七姑八姨趕來,送了些豆粉、白糖、雞蛋。小傢伙也爭氣,不哭不鬧,一逗弄就咯咯地笑,清清秀秀白白淨淨,愛煞個人了。
陽光照在水面,紅彤彤地泛發出異彩,波光粼粼彷彿一川紅霞蒸騰。小傢伙目不轉睛地盯著船後方起伏的波浪,見那浪潮湧上去岸漫過了草莖,退下來卻是比河面還低,露出了岸邊的石塊根藤和一些黑黑的小洞穴,偶爾還會有毛茸茸灰撲撲的水老鼠從裡面驚惶地蹦出。
這世界呈現出的新奇他並不能理解,只是咬著胖乎乎的手指靜靜看著,陽光中那嫩姜芽一般的小小手指近乎透明,又被渲染成靚麗的粉紅,彷彿紅玉雕成。
梅姑心中一動,歡喜地瞅著嬰兒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笑呵呵道:
“你這個小鬼頭,來頭還不小,指不定還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呢。就叫滿江紅吧,別跟著姥姥梅來黴去的。現在姥姥給你洗尿布,等你長大後娶了媳婦可別忘記姥姥哦!”
洞庭湖區的溼氣較重,這雪花一旦開了頭隔三差五就落上一場。好不容易捱到天氣晴好,卻是一個月之後了。
這天的夜裡無風,月光皎潔,照得地上黑白分明。在虎渡河靠鶴洲這一側的堤下,兩條穿著厚實棉襖棉褲的漢子勾腰縮頸,把手攏進袖口蹣跚而行,一邊斷斷續續地說著話。這條小路被往來之人踩踏,積雪消融了卻又凝成冰凌,甚是滑溜難行。
“今兒個怎麼突然收了手?一皮錘打翻梅姑婆搶了小兒跑幾多好,省得冒風頂雪地白走一趟。”
“你是頭豬,這點事情還想不靈醒。老子有家有口,你也有名有姓,搶了人就跑,梅姑婆還不拼老命,除非殺了她。鶴洲村子裡有人看到俺兩個過去的,出了事你跑得脫?再說,萬一她喊叫起來把炮拳的人招來了,個個都是五大三粗的把式,不打斷你的腿才怪!”
“那就這麼算了?那個姑婆子錢也不要,軟硬不吃,麻煩得很。”
“不可能就這麼算了唦!老子拐賣小兒十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賣到南越那邊去至少要賺五萬塊錢。一個禮拜前李癩子還講想偷走這個小兒,突然就不見了,只怕是跑了路,白白便宜了老子。”
“乾脆明兒個趁夜裡來偷,姑婆子如果醒了就一皮錘打死,再一把火把茅屋燒了,神不知鬼不覺。”
“你狗日的這下靈醒了?要得,先下手為強,省得被別個惦記。”
“那條狗子蠻兇,有點麻煩。”
“那還不簡單,找一坨肉上點鬧藥,先把它麻翻。”
“媽拉巴子,是哪個把這麼大一塊石頭擋在路中間,缺德!”
只見十多米外的“大石頭”慢慢立起身,足有一人多高,毛髮蓬鬆頭如雄獅,目露紅光,赫然正是梅姑屋裡的大黃狗。它像人一般直立著,只一步便跨到了二人面前,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森森獠牙。
那二人被一股冷酷至極的意志籠罩,僵立著連眼珠子都動彈不了,見此情形肝膽俱裂,突然之間栽倒在地,竟然被活生生嚇死了。
大黃狗探出雙爪拎起二人屍身,甩草把一般拋過了高高的堤岸,隨即傳來冰層破裂水花濺起的聲響。
天地重歸寂靜,大黃狗緩緩四顧,冰冷的眼眸無任何情緒。數十秒後它伏低身軀四肢著地,眸中紅光熄滅,箭一般竄回垸中,正是沙洲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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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此非人子
一十三年後。
夏夜,虎渡河江堤上。
月光皎潔,河風清涼。河面升騰起絲絲縷縷的薄霧,時不時有魚兒“畢撥”跳出水面。蘆葦搖曳,夜空靜謐。
一位身高約一米六五的黑瘦中年漢子帶著一個少年沿堤而行,一條小牛犢般大的黃狗跟在身後嗅嗅停停。
他們剛才從菜地裡穿過,腿上沾染的露水被河風一吹都幹了,涼颼颼的。少年彎腰撓了撓小腿肚,索性蹲下不走了。睡得正香的時候被喚醒帶出,棉花地裡的枝葉割得人胳膊火辣辣痛,他早就清醒了,聯想到了某種並不美妙的可能。
“叔,我真的走不動了。”
漢子無可奈何地陪著蹲下,冒出一口重濁的湘北口音。
“歇,又歇,這一路上都歇過三回了。梅姥姥重活粗活不讓你幹,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看把你嬌貴的,走幾步路都喘氣。不過不走行呀,江哥兒。實話同你說,南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