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五顏六色的顏料:硃砂、朱膘、銀硃、雄黃、石青、蛤粉、鉛粉、泥金、泥銀、赭石、娟雲母、石黃、石綠、茜素、蘇枋、花青、藤黃、胭脂……除了這些國畫的顏料,茶壺蓋還找來了一些大唐不常見的進口顏料:猩猩血、紫膠、骨螺貝、青黛、婆羅得、櫟五倍子、扁青……
長桌的中央,擺了一罐子明礬和亞麻仁油。這明礬是調和國畫顏料用的。等千尋把這些顏色都除錯好了,還要再加上亞麻仁油。這樣,勉勉強強的算是可以當做油畫顏料用了。
亞麻仁油是松節油的替代品。這個時代沒有松節油,只好用它來代替了。好在現在溫度適宜,顏料的特性穩定,應該沒有什麼大的問題。長久地在這千年之前的時空待下去,千尋身上的松節油味兒或許會慢慢消散。或許會和頻伽一樣,渾身瀰漫著阿末香氣呢!
桌子的一端,整整齊齊地擺著各種尺寸的鐵片。這也是權宜之計了,難道還指望在這裡能買得到各種型號的調色刀嗎?鐵片的旁邊,還放了一摞嶄新的圓形鍋蓋。這些鍋蓋居然就是茶壺蓋根據千尋描述的“調色盤”找來的替代品。茶壺蓋呀茶壺蓋,你真是一個有想象力的傢伙。
還好,今天是畫壁畫,千尋可以隨心所欲地塗抹顏料,甚至直接抓起一把甩在牆上。若是在畫布上畫的話,那些扁平的油畫筆、扇形筆、榛形筆和排刷又要去哪裡找呢?
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一切就緒。千尋拿出那晚畫的所有素描,凝神構思起來。
她屏退了茶壺蓋和黛螺、琥珀(高大飛藉口傷口沒有復原,死活也不願意再靠近千尋一步了。)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冥想著,冥想著。
當陰霾的天空下起了小雨,天色漸漸昏暗的時候,一襲銀色長袍的姜皎走了來,跟他一起的是明天就要離京上任的河西縣右衛帥府胄曹參軍、大詩人杜甫。姜皎一路明媚地笑著,手中拎了一壺上等的清酒,在他的腰際斜插著一束蔥鬱的茱萸。那茱萸像是剛剛採摘下來的,上面,嬌豔欲滴的紅色果實盈盈欲墜。明天,就是重陽節了。
“千尋,千尋?”大老遠,他就呼喊了起來,想來早在來此地之前就已經喝了不少的酒。一旁的杜甫也哈哈笑著,笑聲裡,泛著絲絲的苦澀與無奈。
走到拜占庭的門口,看到琥珀他們無所事事地站在門口的長廊上,感覺有些詫異地問道:“千尋丫頭呢?”
黛螺款款走來,媚笑答道:“千尋正在畫畫呢!誰也不讓進。我是黛螺,是這家藝妓館的老闆。這位爺,等拜占庭開業了,可一定要多來捧場啊!到時候,黛螺親自招待您。”她一眼就看出姜皎絕對是一個捨得花錢得主,這會兒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招攬生意了。
“誰也不讓進?”姜皎皺著眉,目光遊離在透著明亮燈光的淺黃窗紙上。愣了半晌,才嘟囔了一句,“千尋丫頭,我們怎麼總是錯過呀?”
“誰說我們總是錯過了?”大門應聲開啟,一身油彩的千尋閃亮出現在眾人面前,令人驚歎。
今天的千尋,又變回了那個在巴黎貧民區塗鴉作畫的千尋。一身的奼紫嫣紅,整個人就像個漂亮的公孔雀,“進來啊,等著你呢!”說完,轉身消失在大門裡。
一旁的黛螺早已按捺不住了,飛快地衝進去,想要一睹千尋的《慾望玫瑰》。待到衝進去,想要退出這片慾望之海卻已是無能為力了。
眼前,真的是畫嗎?為什麼,走進這裡,一股慾望之念就會從腳心直竄而出?
牆壁的四周,數不清的粉紅色玫瑰花瓣漂浮其上。花瓣沉浮的海洋裡。各式各樣的男女相擁纏綿,有溫存的、有粗暴的、有欲仙的、有欲死的。他們沒有一個人完全裸露出赤裸的身體,在花海中沉沉浮浮,慾望掙扎。
看畫,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看得懂的人,會一眼看到畫家的靈魂。看不懂的人,會一眼被畫的絢爛表象征服。
黛螺一眼就看到了畫的絢爛表象,所以她很容易就被攝去了心志,依偎在琥珀的身上,風情婉轉。茶壺蓋非常單純,他只看了一眼就轉身出去了。心裡還一直嘀咕著:還說千尋小姐一笑,連天地都是了顏色呢!可是千尋小姐若是畫起畫來,還是那個可怕的千尋小姐。琥珀的雙眼緊緊地盯著畫,可是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滑向黛螺,溫柔地觸控著。只有姜皎和杜甫兩人,頓時酒意全無,望著渾身油彩重墨的千尋。他們兩個的眼睛裡充滿了理解與疼惜,分明在畫裡讀懂了連千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死亡氣息。
杜甫淡淡一笑,“摩詰兄說得沒錯啊!千尋丫頭果然是二十歲的年紀,二百年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