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亦揀著沒要緊的說了,心裡只盼著能看見秀微,偏顧氏身旁只有明微伴著。顧氏又引著明微同梅書達說話。明微生性羞怯,養在深閨鮮少與外男相見,故見了梅書達心中慌亂,紅著面愈發支吾著不能言,只睜著一雙圓目偷偷看他罷了。
梅書達生性練達灑脫,素喜談吐詼諧,胸懷丘壑,言辭機敏的女子,他母親吳夫人,大嫂張紫萱、姐姐梅婉玉無一不是此輩女流。況吳氏為國子監祭酒之女,自小熟讀經史子集,又悉心調*教他們兄妹三人,尤以他姐姐婉玉,才學不在男子之下,梅書達耳濡目染,一心一意要覓有見識的聰慧女子為伴。而那顧氏孃家習古訓“女子無才便是德”,以紡績井臼為要,顧氏只略認幾個字,待到她教導親生女兒,也只讓唸了兩冊《賢婦集》、《烈女傳》,其餘不過是教習女紅、操持家事等。
故梅書達說:“府上名門,明妹妹琴棋書畫想必都是樣樣精通的了。”
顧氏便帶了不屑之意道:“琴棋書畫不過是什麼彈曲兒作詩罷了,除了你們爺們找找樂子,都是最下一流的人才會的,閨閣裡的姑娘本就不該太知曉這些,未免移了性情,若依我的意思,男人們只管讀書做文章,學那些個也失了自己體面。”說到此處看了明微一眼,嘴角含笑道:“我們府上的女孩兒裡明丫頭自小便是最乖巧的,針黹女紅是個尖兒。”
梅書達略一試,心中便明白了,暗暗搖頭道:“怪道孝公不待見她,實是無趣得緊。”又看了明微一眼,心說:“都是孝國府上的姑娘,秀微言談舉止倒跟她大不相同。”他又是個極聰明的人,已知道顧氏的心思,又因見不到秀微,孝國府上便漸漸不大去了。
話分兩頭。且說婉玉與楊晟之的婚事一天天近了,梅府裡外張羅起來。婉玉出嫁,怡人和從柳家帶來的夏婆子一家是第一要跟隨的,另有采纖、銀鎖、金簪、檀雪、霽虹五個原就伴在身邊的,吳夫人又在自己房裡挑了靈兒、豐兒兩個小丫頭子。粗使丫鬟、婆子、小廝、長隨等林林總總共三十四人。原還有個藏了歪念被婉玉暫送出去伺候親戚的丫鬟心巧,不願嫁人死活哭著要跟婉玉一處,婉玉便將她留了,暫且不提。
待到出嫁這一日,婉玉一夜都未睡安穩,半夢半醒之時,只聽耳邊有人笑道:“新娘子起床了。”婉玉睜眼一瞧,只見紫萱抿著嘴站在床頭,婉玉揉著眼睛坐起來道:“這還不到卯時,你怎的來了?也不多睡一會兒。”
紫萱道:“今日你出閨閣成大禮,要操持的事情多著呢,我哪裡躺得住。”說著引進來四個嬤嬤,身後又跟著四個抬著大木桶的粗使丫頭,怡人和採纖上前服侍婉玉沐浴更衣。待穿得了衣裳,嬤嬤們便替婉玉絞臉梳頭,又施脂粉。
一時怡人端了托盤上前道:“廚房剛熬好的碧粳粥,剛蒸好的八珍糕,姑娘好歹吃點墊墊肚子。”
紫萱聽了打趣道:“再過會子可就不能叫‘姑娘’了,要改口‘晟三奶奶’,待去了楊家萬萬別叫錯了。”
丫鬟們聽了抿了嘴笑,婉玉拈了塊八珍糕塞到紫萱口中道:“遠大奶奶先吃一塊歇歇嘴罷。”這一動碰得頭上的鳳冠叮咚作響,一旁的老嬤嬤忙道:“姑娘奶奶莫動,剛梳好頭,碰亂了怎麼得了。”
婉玉便不再與紫萱玩笑,拿了塊糕餅放在口中,剛嚥下肚便聽門口一陣響動,吳夫人帶著梅家各房的親戚及世交好友的內眷一湧而入,人人趕著湊趣兒,這個贊“新娘子好生標緻”,那個又誇“這閨女是有福氣的,跟新姑爺郎才女貌”。
婉玉抬頭微微一笑,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見都是極相熟的親戚朋友,紫萱早已滿面帶笑的上前招呼了。待趁旁人不備,紫萱湊在婉玉耳邊道:“本來三堂叔家也要來,太太說到做到,真真兒把堂嬸子和那對雙生小姐妹擋在外頭了。”說完腿腳生風,又忙不迭的出去招待賓客。
婉玉暗道:“這一番母親動了氣性,我出嫁後過得平順還罷了,若萬事不順意,只怕母親便要一直跟三堂叔家交惡了。母親對我疼愛之深縱萬死也不能報。”想著眼淚便已滴下來,又不敢痛哭,忙拿了帕子蘸乾眼角,拉了吳夫人的手不語。
吳夫人拍著婉玉的手道:“日後在楊家過得不舒坦,只管回咱們自己家來,若受了委屈便只管跟我說,你重活一回,萬不用再事事委屈自己,楊晟之若同他兄弟一般,你就向他討一紙休書,我跟你爹爹還有你兄弟活著一天,便有你一口飯吃。”
婉玉聽了此言愈發撐不住,道:“是女兒不孝,總讓爹孃操心……”說著便哭了,吳夫人也跟著紅了眼眶。
正此時喜娘進門道:“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