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慘然道:“一言難盡。於公公今日的救命之恩,我謹記在心,只是夜深了,我還要打更,該告辭了。”
於連生見他執意如此,宛然不是昔日的富貴公子,形容枯瘦,面目憔悴,明顯吃了不少苦頭,唯有嘆息,也沒強留,只將棒瘡藥遞給了他,然後送他出去。
寶玉將棒瘡藥塞在懷裡,依舊穿街過巷地打更。
作者有話要說:蔣玉菡作詩,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
第一百零一章 雲散於湘江遇故人
今兒是正月十六;天上月圓;人間團圓,只是自己的家人卻都天各一方;死了倒乾淨;沒死的唯有活受罪罷了。寶玉長嘆一聲,攏了攏破舊的氈斗篷,覺得手腳冰涼,沒有一點暖意,唯有寒氣刺骨,他回頭看著於連生所居的宅子;默默地敲響了梆子。
八月裡蒙長乾帝隆恩;他被釋放出來;想來也是因為他們家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發賣的發賣,所以沒有將他拉到街頭髮賣。他出來時,避開了來接他回家的寶釵麝月二人,也避開了陪著寶釵麝月一同過來的襲人,而是跟醉金剛倪二離開。
他不知如何面對寶釵麝月,以及早早被放出去的襲人。
醉金剛倪二是賈芸的好友,曾於賈芸有借錢之恩,和獄神廟一干獄卒頗有來往,賈芸每每前來探望時,都是倪二幫著打點的,一年下來,寶玉也和他有了幾分交情。
倪二雖是潑皮無賴,卻也仗義疏財,寶玉出獄後無處可去,不肯再見寶釵,倪二便給他尋了一處住處,又勸寶玉少弄胭脂,多做些正事,偏生寶玉自小嬌生慣養,沒有什麼能為,唯有讀書識字極好,倪二本想讓他給人寫信,能賺幾個筆墨錢,只是寶玉想到自己家裡做的孽,卻求了打更的活兒,只在夜間走動,不必羞於見人。
打完更,天色漸亮,寶玉滿臉倦色,停在了寧榮街口,望著早已寥落破敗的府邸怔怔出神,不過一二年,門牆依舊,內裡破敗,朱漆大門上也剝落了好些。看著被摘下匾額的三間獸首大門,寶玉眼前彷彿浮現了自己策馬揚鞭的風流氣勢。
柳湘蓮說:“你們東府裡除了門口的兩個石獅子乾淨,裡頭連貓兒狗兒都不乾淨。”
言猶在耳,寶玉輕輕一嘆,不乾淨的何止是寧國府,連榮國府不也如此?侵吞了林姑父留給林妹妹的東西,竟也有自己的太太,那樣多的東西,不容辯解,他有何顏面託庇於林妹妹夫家的權勢之下?
寶玉邁步走向回家的方向,卻聽有人笑道:“喲,這不是寶玉寶二爺?怎麼這樣落魄?”
聞聲抬頭,寶玉見住在附近的人都看向自己,連忙低頭匆匆走開,雖說這裡是寧榮街,但是所住的並非賈家一家,而說話的正是曾經和自己在家學中有嫌隙的金榮,是璜大奶奶的侄兒,賈家雖敗了,但是賈璜賈芸這些旁支子弟卻都無罪,因而平安。
金榮身形一閃,擋在寶玉跟前,眉梢眼角俱是自得,道:“別走啊,寶二爺,我家的丫頭嘴上的胭脂又紅又香,寶二爺不嚐嚐?”
寶玉神情卻十分沉靜,搖頭道:“不必了,我只是犯官之後,不是什麼二爺。”
金榮哈哈大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二爺當初強令我給秦鍾那小娘兒們磕頭時,可曾想到有今日的下場?今兒你不給我磕頭,就別想從我跟前走過去。”
聽了這話,寶玉登時漲紅了臉,只是他被揍得鼻青臉腫,一時卻瞧不出來。
早起出來做生意的販夫走卒都看了過來,漸漸的人越來越多,無不對寶玉指指點點,有笑的,有嘆的,也有憐憫的,交頭接耳,都繼續看著。
寶玉定了定神,道:“金榮,你莫要欺人太甚!”
金榮冷笑道:“怎麼是我欺人太甚?趁早兒給我磕頭賠罪,不然,我可就叫寶二爺素日的相好們,什麼香憐玉愛的來瞧瞧二爺打更的模樣!”
寶玉穩穩地站著,縱然落到了這樣的地步,他也不願對金榮這樣的小人卑躬屈膝。
他不動,金榮便不讓,僵持間,天色大亮,出門走動的人也多了起來,都好奇地看著這裡,忽聽有人道:“這不是寶二爺?怎麼在這裡?又做了這樣的賤活兒?”一面說,一面走了過來,高大豐壯身材,不是別人,卻是司棋。
寶玉乍然見到司棋,倒是有些出神,自從司棋被攆出去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司棋一副尋常婦人打扮,抱著一個小女孩兒,瞪了金榮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金大爺,怎麼不在家裡用功讀書,倒來欺負起人了?金大爺在這裡欺負寶二爺時,也想想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