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工程已經正式開始,來向您彙報一下進度。”
“如何?”
我彙報工作:“經眾位老當益壯的技術骨幹奮勇爭先,勤幹、苦幹、實幹,糧坑工程取得重大進展。預計離完成儲糧十萬斤的目標,樂觀估計只需要兩百年。”
我管他聽不聽得懂,我老人家心裡有氣!
“兩百年啊,還可以,不過,是不是稍長了點?”
“哎呀!”我苦惱道:“人手不夠啊!這樣吧,一百八十年,不能再快了。”
他笑起來,冰冷美麗的眼睛終於透出點柔和,唇上也多了血色。
“那可怎麼辦呢?我思慮良久,覺著小晏說的句句在理,既要廣積糧,入洞方放心啊。”
聰明人裝傻最麻煩。
真傻瓜還有點化的可能,裝傻的只會顧左右而言他。
我好不容易聚集起一點不屈的傲氣,本是來尋釁的,但憋了半天,還是講不出什麼有稜角、見風骨的話來。要我抗著竹竿進衚衕——直來直去,更不可能。
恨就恨自己昨天胡扯。
趙瑞嵐大概不常見到我無奈的表情,看得很是享受。
“過來我抱。”
“啊?”
“過來給我抱抱。”
什麼東西?!你把老人家我當什麼了!
“我挖了一天洞,身上有泥。”
“剛才士兵來報,說看到百里家的老十九正用木棍子扒拉蚯蚓,看到景言正滿營裡找魚鉤,就是沒看到什麼洞。”
“”
“我說~~”他語氣裡有陰謀的意味:“我頭一次聽說有人要給先帝帶綠帽子時,真是嚇了一跳啊!”
“我抱你還是你抱我?”
“你說呢?”他懶懶的伏在桌面上,啞著清幽的嗓子柔柔的問。
“我抱你。”
“小晏啊~~”他低低笑著,幾縷烏黑的頭髮垂下面頰,看起來真是溫柔無害。
“遇事要想開一點。家中有待嫁女兒的京官多的是”
“來來來!給你抱!給你抱!”
“你的眼神是在說:岳父官小一點沒關係,關鍵是要有實權嗎?”
趙瑞嵐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麼?
“啊!”他好像想起什麼:“三朝元老,開國宰相王大人家的小小姐,怕是有十六了吧。”
我搖著尾巴,甜笑著撲向他。
美人!貴人!你想抱多久抱多久,只要回去幫我引見就好。
“你啊!”他嘆:“腦子裡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還能想什麼?
《資治通鑑》一再強調,要明哲保身,我就是為了保身才削尖了腦袋要進官場。
政治太重要了,不管你是幹什麼的,一條法律的頒佈、一個決策的推行,不但金錢沒有保障,連自由、生命都沒有保障。
官場這個神秘的社會層面,專制這麼極端,等級這麼森嚴,人性這麼淡薄,積威這麼沉重,關係這麼複雜,手腕這麼毒辣,但我偏偏要呆下去。
有時候也想,是不是走過頭了?是不是真的奴性入骨了?問自己是不是真的什麼都可以,賣國可以,禍國可以,當奴才當狗可以,就是不能“富貴功名,一旦化為烏有”?
一邊想一邊笑。
算了算了,我行我素,笑罵由他。
我沒有什麼優點,只是比較圓通、柔韌。
“怎麼不說話?”趙瑞嵐把腦袋枕在我的肩上,似乎有些疲憊:“打我什麼壞主意?”
我一回神,油嘴滑舌便回來了:“不敢啊不敢啊!大人大人大大人,大人一品高升,升到三十六天宮,與玉皇上帝蓋瓦;卑職卑職卑卑職,卑職萬分該死,死到十八層地獄,與閻王老子挖煤。”
“你不是挖煤,你是挖洞。”
“是是是,為將軍挖洞,乃祖宗洪福臣之樂啊!”
他笑:“小晏真不怕難為情。”
難為情?仕途險惡,宦海風濤,運來則加官進爵,運去則身敗名裂。那雍容肅穆的丹樨鳳闕,每個角落都埋藏著殺機。我要“難為情”這個勞什子做什麼?
“但做到正事,偏又難為情的很!”他突然在我頸邊蹭了蹭,頭髮掠過耳朵,很癢。
不好的預感啊~~
果然,矮桌後面就是床榻,趙瑞嵐摟緊了我,慢慢慢慢的倒下去。
“將軍”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