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說
冉求聽季康子說得似乎有理,不再提出異議,只是為難地說
季康子的雙眼又眯成了一條線,臉上瀰漫著陰雲,拖腔拉調地說
季康子像他的父親、祖父一樣,只要拖長腔調說話,便是在責備,在下命令,便是勿需置疑,無相商的餘地。冉求兩為季氏家臣,這點常識還會不知道嗎?於是唯唯應命,開始作那討伐順臾的籌備工作。第一步自然是解決“倉廩空虛,軍費不足”的問題。冉求不愧是孔門弟子中最多才與藝的一個,經過一段煞費苦心的思索,擬訂出一分改丘賦為田賦的計劃交季康子審批。季康子閱後大加讚賞,稱頌不已。
魯國一直實行的是丘賦(實行每一個丘出一定數量的軍賦)之法。“丘”是一個行政單位,“方里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每一丘根據其田地和財產,每年出馬一匹,牛三頭。現將田地與財產分開,各為一賦,所以叫作“田賦”。改成“田賦”之後,每一丘每年要出馬二匹,牛六頭。其實質就是農民將增加一倍的負擔,季氏將增加一倍的收入。
聽了季康子的讚譽,冉求沾沾自喜。因為自己又為季氏立了一功。但令冉求難堪的是,季康子命他將伐顓臾和改田賦的事一併去與孔子商議,因為孔子是國老,有了他的支援,實行起來就會容易得多。
冉求來到杏壇,拜見了夫子,說明了來意。孔子說
冉求頗為委屈地說
孔子嘆息說
冉求說
“求已不打自招矣,伐顓臾原為私室,怎說你未與謀呢?”
冉求低垂了頭。孔子繼續說
談到田賦問題,孔子說
冉求說
冉求懇求再三,孔子只是不答,弄得那冉求留也不是,走也不好,處境十分尷尬,只是恭立一旁,動也不動。孔子徐徐地說道
冉求此番拜訪夫子,不僅沒討得一言半語的支援,反而遭到一頓訓斥,灰溜溜地離去了。
孔子講的一番話,對冉求的一番訓示,在道理上也許是對的,但在實際上卻是行不通的。季氏掌權執國,專橫數代,一意孤行,哪裡是冉求所能左右!冉求,家臣而已,孔子對冉求的要求是有些苛刻了。眼下的冉求,頗似風箱中的老鼠——兩頭受氣,師命難違,季氏的話更不敢不聽,常言道,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呀!冉求回到季康子身邊,自然不能將夫子的意見,夫子的話和盤托出,他必須委婉地周旋,以維護夫子的情面,以維持夫子與季康子之間的關係。難啊,冉求!……
即使孔子當著季康子的面引經據典地侃侃而談,怕也無濟於事,所以季氏還是遵照自己的意願,為所欲為。
第二年春天,風和日麗的一個早晨,孔子出城訪問一位老友,磋商編纂“六藝”過程中所能遇到的諸多問題,公良孺駕車,後邊還跟著顏回、子夏、商瞿等三、五個弟子。
按時令已到清明,城外該是千山噴綠,萬樹滴翠,百花爭妍的時節,原野裡的越冬小麥亦該鬱鬱蔥蔥了。然而,此時的曠野卻像一個懶婆娘,剛剛睡醒,正在揉著惺鬆的眼睛。車子來到一座村莊,殘垣斷壁,整個村莊和人們的面容,彷彿都罩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面目不清,顏色暗淡。突然,村裡的主事邊敲銅鑼邊高聲喊著從村頭走來
他的身後,跟著一群如狼似虎般計程車卒。
村裡的破廟前張貼著一張漿跡未乾的告示,一群衣衫襤縷的老少正在圍觀,一個青年和幾個面如土色的老漢正愁眉苦臉地蹲在地上嘆氣。
“青黃不接之時,何處去湊這五斗穀子啊!”一個長者長吁短嘆地說。
“倘若咱村再抽丁,往後有誰下地幹活呀!”一箇中年人說。
“這豈不是將人往死路上逼嗎?”那個青年用拳敲著土牆說。
“唉,說這些有何用處呀!”長者說。
看了這場景,目睹這諸多面孔,聽了這許多議論,孔子的心很覺沉重,彷彿有無數的刺芒在戳他的背,在刺他的心。這些可憐的、衣食不得溫飽的農民似乎都在以敵視的目光注視著他,在責備他的過失,他不敢抬頭看這些懷有敵意的臉。這樣的心境是無法訪友,更無法探討知識和學問的,於是他命駕車的公良孺調轉車頭,返回府去。同行的弟子,有的理解夫子的心境,有的則感到驚詫。
馬車在坎坷的、瀰漫著煙塵的土路上顛簸前進,孔子在車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他的面前浮現著車輪碾過各種各樣的路
狹窄的、寬闊的、彎曲的、平直的……
雜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