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誤地知道對方到底想說什麼,想做什麼,想要什麼。
志同道合,心心相印,靈魂相系,宛若合一。那種不用說你我就能懂的默契,和被一個人理解至此的感覺,百試不爽,讓人如淋大雨,全身溼透,是一種彷彿連骨頭縫裡都泛起了密密麻麻滿滿一片雞皮疙瘩的戰慄狂喜。
他想起,有時候窗外晴空萬里,有時候窗外風雨交加,可他們都不顧不管,任外面風雲變幻,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也打擾不到他們,就算世界末日也與他們無關。
那是別人的世界,不是他們的。
他們只默默地蜷縮在這一隅只屬於他們的,與世隔絕的小小天地裡,要麼並肩窩在沙發,你一手我一手節奏默契地拿零食吃,不做交談,只安靜地看一場晦澀沈悶的文藝電影,看完後彼此對望一眼相視一笑,便從對方那印出自己模樣的清亮眸子裡,一瞬間讀懂了對方的心情。
要麼一個人坐在電腦前打他的駭客帝國,一個人呆在書房裡看他的艱澀鉅著,各幹各的,互不干擾。
然而更多的時候,他們乾脆什麼也不幹,就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姿勢亂七八糟毫無形象,閉著眼睛昏昏欲睡,偶爾心血來潮,動動身子慵懶地爬過去,和對方交換一個小小的,甜蜜的,淺嘗輒止而無關情慾的親吻,神思迷離,不知所往。
可是整個宇宙都似乎在那一刻變小了。小到彷彿只有他們身下的床那麼大,擁擠但溫暖。而他們姿態親暱地交纏在一起,就好像全宇宙也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那樣。狹窄的空間無聲無息針落可聞,所有能夠感覺到的東西只有身邊這個人的存在,以及專屬於這個人的體溫,呼吸,與心跳。
他們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口鼻的熱氣一點點黏上他們細細顫動的睫毛。溼潤輕盈,彷彿一整片星空懸掛在他們的世界之上,讓彼此連眨眼這樣微不足道的小動作,都成為了一種不忍心的奢侈。
而那甘甜純美的味道宛如一壺傾翻的佳釀,一路暖進心臟,讓人微醺醉倒。
歲月無聲,流年靜好。
在遇見程諾以前,秦深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生活,還可以這樣過。
就像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嗤地劃破亙古漆黑的長夜,讓秦深看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而當他第一次接觸這樣的生活,秦深只能用四個字形容自己的心情,相見恨晚。
曾經不可一世,懶於人世,不屑人世,外熱內冷疏遠淡漠成那個樣子,但秦深始終覺得生命裡空落落的似乎少了點什麼東西。直到那一刻他終於明白──
就是這個。
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這個沒錯。
是這種自由和溫暖合而為一融為一體的感覺,他再也不用去嘗試別的。
他和程諾在一起,沒有一絲一毫,一分一秒的不適應,自由得就像和自己靈魂的另一半,和世界上另一個自己,在一起。
激烈與纏綿,危險和平靜,鐵腕與柔腸,動盪和恬謐,波瀾壯闊的曲折與流年似水的安寧。可以縱橫天下指點江山的蕩氣迴腸飛揚恣意,亦能不問世事野鶴閒雲的含蓄雋永脈脈溫情……
那是歷盡崎嶇的河流終於歡呼著匯入浩瀚平靜的大海,是重獲自由的鳥兒終於展翅撲入夢寐以求的蒼穹,是流浪四海的殺劍在經過了許多年腥風血雨無家可歸的孤獨歲月之後,終於找到世間唯一那柄願意寬容幷包容它的劍鞘……
因為秦深,世界跌宕起伏多姿多彩,因為程諾,生命超凡脫俗不食人間煙火。
他們本是兩個並不完整的半圓,茫茫人海尋尋覓覓奇蹟般遇見對方,然後驚奇地發現自己靈魂的每一個齒槽都竟能與對方的精準鑲嵌,印證契合,終於構成絕對的圓滿一──再不會有,比這更完美的默契。
他們是彼此人生裡最必然的意料之外,最偶然的命中註定。
他為什麼會愛上這一個人?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再也,愛不上別人了。
諾諾知道真相了嗎?應該是知道真相了。真真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甩開自己,絕不會白白出去一趟的。
被困家中的這幾天,秦深不止無數次地想過,當他的諾諾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那個毫無準備又深深愛他的小傻瓜,該是有多麼,多麼的絕望啊。
他會哭嗎,他罵自己了嗎,他有多痛,他有多難過……
其實也用不著想。看看眼前真真的樣子,秦深就知道,那一定不會很好過。
他到底還是傷害了他。從此無論是他對他的承諾,還是他對真真的承諾,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