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的黃沙,都是他的符意。
阿打瞬間覺得自己的拳頭,狠狠地砸中一片沙漠,那片沙漠深不見底,下面更是在隱隱流動,恐怖的巨力正在撕扯著自己的手。
撕扯帶來痛楚,他並不畏懼,反而更加清醒。
他低吼一聲,拳頭鬆開,五指像五把彎刀一樣斬出,憑藉著強大無匹的力量,竟是直接割破了縛在拳上的無數層黃沙!
寧缺看著黃沙漸破,神情不變,抬起右手寫了數道筆畫。
很明顯,他的這個字很簡單。
阿打第一拳的拳勢已終。
他強行掙破縛字元,獲得自由後,第一時間,再次向前重重踏出一步。
一步踩在地面,藉著天地的力量,他再起拳勢。
依然是簡簡單單的一拳,轟向寧缺的面門。
他追求的很簡單,想要的也很簡單,他沒有奢望這一拳便能把寧缺擊敗,甚至沒想過能夠傷到對方,他只希望寧缺能夠硬接。
只要寧缺選擇硬接,他便有辦法。
寧缺依然沒硬接,接住阿打第二拳的,是他寫的第二道符。
寫這道符時,他看著的不是阿打的拳頭,還是渭城的街道。
渭城是座軍寨,是座真正的小城,能夠容納的人很少,建築也並不多,真正的主街只有四條,橫豎各兩條。
如果從天空望下去,渭城的主街正好構成一個字。
“井”
這很巧。
顏瑟大師最強大的符便是“井”字元,寧缺學會的第一個神符也是“井”字元。
這也很巧。
寧缺看著渭城的街道。寫出了那個很簡單的“井”字元。
這道符,當年在長安城北的無名山上,曾經切割開了空間,讓衛光明老人天啟喚來的無限光明,都變成了鏡中裡的斷片。
可以想象,這道井字元究竟強大到了什麼程度。
阿打被春雨洗體清魂,對天地元氣的變化敏銳到了極點,他雖然不通符道,卻瞬間便感知到了天地間的變化,臉色頓時劇變。
面對如此恐怖而凌厲的符意。他哪裡還敢繼續出拳。
一聲暴喝響徹街道。
他極艱難地收步。將酒館前的街道盡數踏碎,把積蓄的力量盡數回贈大地,方才能夠收回雙拳,然後死死地掩在了自己的臉前!
今日的寧缺。或者在對符道的認知上與師傅顏瑟還有些細微的差距。但要說到符道修為的深度。卻早已走到了相同的地方。
即便是衛光明那樣的強者,也要在逾過五境的前提下,才能擋住這道井字元。阿打的魔宗修行境界,即便已經等同於五境巔峰,此時也只能先求自保。
自保,只能用自己的身體來保住自己的生命,此時此刻的渭城裡,再沒有任何事物比他的身體更值得他信任,更強大。
長街上狂風飛舞,黃沙滿天,阿打的身影漸要被吞噬,彷彿隨時都會倒下,卻始終沒有倒下,他的雙拳竟擋住了絕大多數的符意!不愧是昊天賜給草原的禮物,他的身體強度果然已經超出了普通魔宗強者的範疇!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井字元的符意以及喚來的無窮天地元氣終於漸漸消散在天地間,黃沙也漸漸落下,狂風不在。
阿打緩緩鬆開雙拳,重新望向寧缺。
他的身體上面佈滿了恐怖的傷口,無數的鮮血就像瀑布一般流淌著,他最強硬的雙拳上面更是已經白骨嶙峋,看著令人膽寒。
最關鍵的是,他頸上掛著的那串骨鏈,都已經變成了碎末。
他最驕傲自信的身軀,殘破不堪,他最後的保命物,已經被風吹散。
但他畢竟還活著,只要活著,便能勝利。
“我本以為你自囚長安多年,早就失去了戰鬥的勇氣和殺人的本事,沒有想到,你還會這麼多東西,看來我終究還是低估了書院。”
阿打盯著寧缺,臉上的稚氣早已被鮮血塗成暴戾與殘忍,他的眼眸裡散著狼一般的寒光,以及無窮無盡的殺意。
“可惜的是,你還是沒能殺死我……我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看穿我的修行法門,始終不肯硬接我的拳,但我更想知道,如此強大的符都沒能殺死我,除了硬接我的拳,你還能做些什麼?”
阿打此時的形容很是悽慘,但他的語氣卻像是真正的勝利者,他看著寧缺,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與輕蔑,就像看著將死的老獸。
寧缺靜靜看著他,說道:“我還可以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