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覺得好像頭頂長了片梨葉子,隨著搖擺不定的心思一會兒這邊倒一會兒那邊歪。幾個來回之後覺得煩不勝煩,往榻上一栽用被子矇住臉,從外看去一副要捂死自己的架勢。
是夜,汪萬植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到了二更時索性翻身起來了,小徒弟連忙打著燈上前:“師父。”
汪萬植重重呼了口氣,心裡堵得慌。
今兒這事兒,他心裡明白是讓御前找茬了。宮裡頭但凡可大可小的事,就沒有刻意往大了鬧的,都是息事寧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這事兒呢?徐世水倒也沒“往大了鬧”,可他把人打死了!
打死了還讓他說不得什麼,罪名放在那兒,他總不能四處跟人說是御前給他臉色看。
汪萬植心裡這個難受!
他們宦官無根,老了只能指望徒子徒孫養老送終,是以到了他這個年紀,能護得住底下的徒弟愈發重要。陳冀江這是讓旁人都瞧著他護不住人,要斷他的後路!
汪萬植越想越氣,從陳冀江罵到徐世水、又從徐世水罵到崔婉,然後,他的思緒停在了尚食局上。
這十個人都是陳冀江調過來的。
她們是他專程弄來、準備著把他踢開的?
汪萬植回過味兒來。
是不是陳冀江的意思興許還不好說,但經了今天這事他起碼確定了這十個人不是跟他一條心,她們守的是尚食局鄒氏那邊的規矩。
崔婉敢當眾跟他叫板,還越過他直接請御前的人來評判御膳房的事,端的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裡啊!
汪萬植越想越氣,原本還是坐在榻邊生悶氣,過了會兒就成了踱來踱去地直切齒。
這麼踱了小半刻的工夫,他揮手把小徒弟打發出去了,自己坐到案邊,想想寫寫,把尚食局調來的那十個人都寫了下來,挨個琢磨起來。
嘖嘖,不老實的其實不少。
崔婉和他當面叫板是一個,叫嶽汀賢的那個隔三差五往御前送東西走關係他也知道,先前御膳房裡可沒人敢這麼幹。
還有叫阮雪梨的那個,先前不顯山不露水的,沒讓他覺出什麼。直到今晚御前來人叫她去幫忙他才覺出點味兒來,合著也是個有心思的。
還有那個站出來幫著崔婉說話的典記。
汪萬植一口氣圈了四個人名下來,靜默須臾,又在十個人名外勾了個大圈。而後把這單子壓在硯臺下,自己一邊琢磨著,一邊躺回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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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刁難
御膳房裡,鼻子尖的宦官們最先嗅出了點兒不一樣的味道。
最近汪大人心情不好。
私底下便免不了拿這個當談資說道說道。這邊嗑著瓜子的一位先說了:“瞧出來沒有,汪大人好像憋著口氣呢?”
那邊喝著茶消食的一個一咧嘴:“嘿?前頭把他徒弟打死了,他能不憋氣嗎?瞧那臉黑的,我看這是要叫板。”
這話到此便差不多了,先說話的那人直搖頭:“他敢跟御前叫板?陳大人不踩死他!”
又過了兩天,反應遲鈍些的也都覺出不對勁了。
汪大人是心情不好來著,但他沒找陳大人叫板,至少暫且沒有。目下看來,他是打算整肅整肅御膳房?
先是剛從尚食局調來的典侍郭氏被抓了個“點心擺的不好看”的錯,這種錯拿出來一說,旁人就知道至少有六七成是找茬。但這不要緊,“官大一階壓死人”放在這裡特別管用,郭氏解釋都沒的解釋,在外跪了半個時辰。
一月末的天還冷著,恰又趕上月事,郭氏當晚就疼得在榻上喘不上氣了,之後幾天也沒起來床。
在這幾天裡,典記邱氏和女史崔婉都跟著倒了黴。
邱氏據說是因為往汪萬植房裡送上個月的膳單時晚了片刻,捱了好一頓訓,一委屈就哭了,正好讓汪萬植抓了個錯——你個宮女還敢隨便哭?順理成章地打發回去閉門思過去,要閉門多久就不知道了,這個汪萬植沒說。
崔婉的事,更是連雪梨她們幾個不諳事的小姑娘看著都覺得冤!
——那天晚上前頭來人說陛下這幾日政事多,難免累,胃口也不佳。御醫說可以吃點山藥燉牛肉,補血益氣養胃。
這種燉菜在她們眼裡都很簡單啊。調味的技巧是這麼多年來早練熟的了,一準兒燉得入味又不膩,只要掌握好火候別把牛肉燉柴了就成。
在崔婉這個資歷的宮女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