鋁箔片中摳健胃消食片吃,並沒有對汪顧的報告作出任何評價。汪顧知道她是吃撐了,這會兒正難受著,於是就提議陪她去公園散步,稍微消化一下,以便給宵夜騰地方。師燁裳一聽宵夜,小臉立馬刷白,可再想到宵夜在所難免,她也就釋然了,死活都得吃,不如吃得舒服些,遂欣然同意。一對璧人攜手出門,跟在一雙扭了扭了的狗屁股後面。秋夜涼如水,金汁遮綠意,如此妙境當前,路上連亂丟果皮紙屑的人都少了許多,更不用說隨地大小便的。兩人兩狗漫步林蔭道,路燈一閃一閃,宛若隨時預備鬧妖。師燁裳固然是膽瘦的,但膽瘦不說明怕黑,反倒是下午還扮著大俠的那位緊緊抱了師燁裳右臂,生怕一陣黑風颳來她就進了某個妖精洞,給唐僧肉當湯底去。“我記得你以前不怕黑的呀。”師燁裳大爺氣地拍拍汪顧攙在她臂間的手,臉上也說不清是憐惜還是鄙夷。反正她那張臉,除了哭和笑,無論做什麼表情都不明顯。好在她也深有自知之明,打少女時代起就主動罹患面癱,非到迫不得已,都是面無表情,或者說,雲淡風輕,這就再次驗證了古老哲人的那句箴言:女人之美,皆隨其缺陷而生。但滿臉都是缺陷的除外。“我以前不是不怕黑,是要在你面前撐氣場。”汪顧環顧四下,見到成群結隊的老頭老太太,並無牛頭馬面出沒的跡象,這才長出一口氣,逐漸放下心來,“你都不知道當初跟你去吃火鍋,路過那條小巷時我心裡有多緊張。你倒好,一個人走前面,踩根老鼠尾巴還帶道歉的,果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唔,你要保護人家喲,甜心~”她突然就拿腔拿調起來,順便豎起食指,嬌嗔地戳了一下師燁裳的顴骨。師燁裳不解風情地瞅她一眼,右手插兜,左手扶胃,揉揉,倒不是要吐,她沒麼敏感,只是她晚飯真的吃了太多東西,不揉搓安撫,她怕她的胃會過勞死,“那下回讓你走前面吧,達令。”兩人一路說著風馬牛不相及的情話,不多時便來到健身器械區。汪顧撒開狗讓它們自己去玩,師燁裳則寒著一張臉坐在花壇邊的木椅上,繼續她的消食大業。過了有一會兒,汪顧從某種器材上跳下來,拉起師燁裳讓她無論如何也要選一種運動舒活筋骨。師燁裳眼觀六路,當即決定下一樁短暫的事業,並立刻為之獻身。只見她慢步走到一雙高懸的吊環下,躍起,握環,放鬆身體,隨吊環富有節奏地晃動。等待吊環靜止後,她就那麼垂著頭,閉著眼,死了一樣地幹吊在上面,渾身上下,除了幾根髮梢,哪兒也不動。汪顧禁不住為她鼓掌,同時由衷讚道:“果然適合你。”可惜這時偏有東風至,差點兒就給她吹出一套燕式水平加倒十字的b組難度動作來,嚇得汪顧趕緊抓住她的腳踝,連聲催促她落地,“還是等你胖一點再裝吊死鬼兒吧啊!你那麼瘦,閻羅王判你下油鍋都怕你倒吸他的油!”如此這般,兩人唯有繼續散步。還是散步安全。只要別撞上開三菱跑車的胡某就行。公園裡的路燈並不是每一盞都愛扮小星星的,有這麼一段路上,十盞中足有三盞正常,僅有四盞熄滅,這就足可以讓遊客看清路也看清人了。節約型社會嘛,汪顧不怨,師燁裳照舊揉肚子,狗在腳邊躥來躥去——誰知如此和諧的畫面竟惹來路人強烈不滿,“家裡有孕婦怎麼還養大狗啊?對寶寶多不好!會得過敏症的!”把汪顧氣得在心裡直罵:你、你、你、你才是孕婦!你全家都是孕婦!時至九點,一干生物打道回府。途中,師燁裳沒來由地踮起腳尖,在汪顧臉頰上親了一口。汪顧不知是真純還是假純,總之師燁裳剛親完,她就搖身一變,成為一隻羞澀的番茄精,捧著臉,咬著唇,老半天都當自己還是十八二十二的少女,肖想著什麼時候才能把自己那早已作古多年的初吻奉獻出去。待她回神,師燁裳已經牽著兩隻渴極的大狗進了家門。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就在這樣不著調的羅曼蒂克中,時間一閃而過,二零零九年來、啊來個球,哪兒有那麼快。二零零八……貌似也沒那麼快。生活還是得慢慢過,過一天算一天,沒有熱豆腐,所以不要心急,心急易早衰。就算只是平淡無奇的小日子,只要不生病,不遭罪,它就還是值得被珍惜珍藏認真對待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