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險了!”
他受了這樣的傷,竟還打算逃跑,連日來更裝作若無其事,連每天為他檢查風寒的醫生也沒發現他身上另有外傷。
蕙殊聽得倒抽涼氣,忍不住看向霍子謙。
他臉色蒼白如紙,額頭盡是冷汗,一聲不吭忍受著傷口痛楚。
醫生將傷口清理後簡單包紮,灑上去的藥粉,令他唇角微微抽搐。
“子謙。”霍夫人低喚他名字,柔聲說,“忍耐一些,很快就好。”
他在她比臂彎中微微掙扎了下,想將她推開。
她卻輕拍他後背,像在安撫一個嬰兒。
他安靜下來,順從地閉上眼不再抗拒,臉色慘白如紙,兩頰卻升起潮紅。
侍從送了熱毛巾進來,霍夫人親手替他擦去額頭冷汗,扶他躺回床上。蕙殊這才瞧見床腳扔著一團亂糟糟皺起的繃帶,上面血痕狼藉……難怪這些天來,他一直關在車廂內,自己胡亂包紮上藥,以致旁人誰都沒有發現。
藥瓶懸在床頭,醫生已為他手背插上吊針,藥劑一滴滴漏下。
霍夫人壓低聲音,不掩焦慮地問,“他發熱越來越厲害,能堅持到醫院嗎?”
醫生也皺眉,“傷口感染必定引起發熱,如果感染控制不住,發熱會越來越危險。”
她方要說話,卻覺手腕一緊,竟被子謙抓住。
他睜開眼,語聲微弱而清晰,“我不去醫院。”
“傻話。”霍夫人放柔了語聲,“你別再說話,好好休息。”
他卻發了急,狠狠抓緊她的手,喘息道,“我說了不去!”
霍夫人嘆口氣,面對霍子謙的執拗,卻顯出一反常態的溫軟態度,對身旁三人輕聲道,“你們先出去罷。”
門被輕輕帶上,房裡只剩這一對名義上的繼母與繼子,卻是年歲相差不多的兩個人。
念卿從他潮熱汗出的掌心抽出手,淡淡道,“這由不得你,許錚已去安排,到下一站就去醫院。”霍子謙唇上毫無血色,胸口一時梗住,說不出話來。
“你想說什麼我替你說,無非是怕老傅追上來,對麼?”念卿看著他,目光裡有一絲複雜的溫柔,“你逞強隱瞞,是跟我慪氣,也是怕我知道了送你就醫,耽誤行程被追兵趕上?”
霍子謙抿緊雙唇,蒼白了臉,緘默不語。
念卿目不轉睛地看了他半晌,苦笑道,“你們這父子倆,連蠢起來也是一樣的蠢。這三年來他想方設法找尋你,嘴上說只當你死在外面,心中卻無時無刻不在內疚。”她神色有些恍惚,“他那樣一個人,什麼都不能將他擊倒,卻只有你令他兩鬢染霜……只因他是你父親。”
念卿轉過頭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眼底瑩然水光,“每次我瞧著他早生的華髮,總會想,何時才能從他心裡拔去你種下的刺。”
霍子謙聞言抬眼,眼底有深深震動,亦有不願相信的茫然。
念卿深深看他,“此次我來北平,唯一的心願,只想替仲亨得回他的兒子。”
“他不再憎恨我麼?”霍子謙喃喃開口,目光如孩童般脆弱。
念卿戚然笑了,“他何時恨過你?”
霍子謙垂下目光,“他說永不原諒我。”
看著他驟然黯淡下去的眼睛,念卿半晌不能作聲,心底記憶如黑色潮水翻湧……剎那間掠過眼前,是當日念喬悽慘情狀、是仲亨的暴怒如雷、是子謙的冤屈憎恨目光……鎖在唇間三年的話,終於脫口而出,“那並不是你的錯,念喬的事……不能怪你。”
短短的一句話,說出來,似用盡全部力氣。
霍子謙的臉色陣陣青白,也在瞬息間變了又變。
念卿低下頭去,深深藏起了臉上表情,語聲卻好似一觸即碎的琉璃,“你並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她卻已知道你是仲亨的兒子……我不能恨她,亦不能怨你。”
霍子謙嘴唇微顫,耳邊有些濛濛的,只聽著她說——
“若說我對念喬有九分失望,仲亨對你便有十分失望;可我對念喬有十分內疚,仲亨對你卻有十二萬分內疚。我和念喬不再見面,仍每天寫信給她,只是寫完不會寄出;仲亨在我跟前鮮少提起你,從不承認思念你,可是……你知道麼……”
她的語聲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他也再聽不下去,頰上溫熱,淚水不知是何時滾落。
火車漸漸減速,車窗外不時有燈光掃進白蕾絲窗簾。
霍子謙驀地抬頭,“不要停車,我可以撐過去,半途停車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