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入延昆後心,援救不及。眾人驚呼聲中,一匹黑馬忽然縱躍而出,直攔在延昆之前。
“李先生!”
這聲驚叫卻是於懷發出的,的確,此刻離延昆最近的便是李淳風,但一個手無寸鐵、不諳武藝之人又怎能抵擋住足以穿胸裂腹的利劍?
一切說來也不過是電光火石的瞬間,卻彷彿過了很久。劍鋒尚未及體,但那一種森森寒氣竟已將青衫男子鬢邊散發吹拂而起。招式已出,力量已吐,這一劍之威即使施劍者本人也決不可能撤回。鍾馗大吼一聲,揮舞手中木棍衝了過去,但距離尚遠,根本營救不及。
眼看李淳風就要血濺當場,奇蹟就在這一剎那發生了:利劍堪堪觸及胸口之時,突然發出微小的爆裂聲。緊接著那柄百鍊精鋼鑄成的長劍就這樣片片碎裂,跌落塵埃。
場中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眼光都注視著這奇異一幕,目瞪口呆,如同見到了神蹟。李淳風神情依舊鎮定,臉色卻異乎尋常地蒼白,望向那名假扮成傳令兵的刺客。那人頭盔遮住了大半面孔,其下一部濃髯,將口鼻都籠罩其中,看不清相貌,唯一露出的只有那比劍光還要銳利的眼神。目光與目光交錯,如同被利刃猛然一擊,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等到他再睜開,那人已經撥轉馬頭,一路向北衝出重圍,飛馳而去。
11、天下
(似乎有些激烈了。就懶散個性而言,本無意寫什麼令人緊張或激動的故事;至於書中主角,也只希望此人安安穩穩坐在隨意樓中曬太陽,不打算讓他如現在這般,賓士追逐於龍首原狹窄的山谷之間。幾年前去西北,那裡的山川形貌令人印象深刻:大片黃土組成的高原,卻不是完整的一塊:無數因河流下切形成極深的溝壑,縱橫交錯在整個土地上。一路賓士過來,的確有一種奪人心魄的視覺效果。然而那畢竟是千餘年後的今日。在唐朝,雨水遠多過今天,龍首原尚不曾遭到河流的侵蝕,仍然保持著蔥蘢完整的面貌。高原與高原之間也有分割,卻不如今日險峻。只有一點是相似的:僅僅離都城繁華數里之遙,山谷中已然荒無人煙。)
馬蹄聲急促,打破了山谷的寂靜。因為迴音的緣故,單調的聲音有一種令人暗地滋生出焦躁的緊迫感。眼看著一前一後,一白一黑的兩騎距離正不斷縮小,最終到了僅僅一個馬身之隔。就在此刻,前頭那人突然帶住韁繩,猛地撥轉馬頭。兩匹馬長嘶著交錯而過,最終背對著背停了下來。
“好馬,好騎術。”說話的是原先在前奔跑的刺客,語氣平靜。
“過獎。”也不曾回頭,烏夜蹄上坐著的青衫人淡淡回答。這氣氛絕不像是你死我活的敵人,卻像是相識多年的朋友。一絲微笑從刺客濃密的鬍鬚中透了出來。
“沒想到,你竟然能猜出是我。”
“直到劍碎之時,我才真正肯定是你;之前只是懷疑。”李淳風嘆息一聲。“天絕之劍逢我而斷,已是第二次。無論如何,李某足感盛情。”
“不必承情。你是我此生唯一知交。即令我想殺你,手中這把劍也不願染上你的血。”
轉過頭,刺客拉下頭盔,順手扯去用來偽裝的假髭。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李淳風面前:鳳眼修眉,飄然有神仙之貌。不是別人,正是玄妙觀中種桃道人。
“當真是你。六年來,我從未問過你的出身來歷,只因為我相信你我是真心相交,可以脫略世間形跡。但”他的語氣終於帶了一絲感慨。“你還是利用了我。”
一陣靜默之後,道人吐出兩個字:“抱歉。”
“各有立場,無需道歉。”
“你知道我的立場?”
“是。”
“何時知道的?我自問並未洩露身份。”
“在你提起那本書的時候。糧草營出事,我曾就現場發現的硝石詢問過你,你說你見過孫真人的《太清丹經要訣》。”說到這裡,酒肆主人自嘲地笑了笑。“我的毛病你也知道,便是喜愛蒐集一些古怪東西,特別是世上少見的古籍。孫真人那本書的下落我曾認真尋找過,得知它被獻給了前朝皇帝,自此深藏於隋宮之內,視為秘寶,莫說平民百姓,就算豪門望族也不可能看到。能見到它的只有一種人:大隋皇族。”
“於是你開始懷疑我的身分?”
“對。此外,此事開始,就有一處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宋琪。誠如所知,他並非什麼重要人物,也沒有左右全域性的能力,為何要費這般周折將他引出軍營?以火燒糧草營的雷霆手段直接殺卻,豈不一了百了?事後我才明白,他原來是一枚棋子,一枚想要我入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