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的一瞬間,他們就想到要毀滅一切證據。他們說“不能讓公安查到”,把黃羽雷和蔡傑的衣服塞進書包,把書包扔進江中。他們又點燃黃羽雷和蔡傑留在岸上的作業本,燒得乾乾淨淨。
這一切都落在那位釣者的眼中。他忽然說:“你們這樣做,怎麼對得起他們的父母?”他也發現了孩子們的冷酷,但他顯然想不到這與他的見死不救有著多少的關係。然而沒人理他。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對他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憤恨。孩子們覺到自己要負極大的責任,但他們害怕承擔。他們約定誰也不說,各自回家。
站在事發地段的水邊上,我不敢相信慘劇就發生在這裡。在聽到這一訊息的時候,我原本想事故一定發生在開闊、水流湍急甚而洶湧的江面上,這裡一定荒無人煙,最起碼人跡罕至。然而這裡竟是如此的喧鬧與繁華。水警巡警支隊離這裡只有100多米,儲奇門車渡修船廠離這裡僅僅50米。與那天相似,只有10多米遠的地方好幾個釣魚人正在釣魚。而頭頂上,就是車水馬龍的公路。只要有人大聲呼救,不但有幾人、幾十人,甚至可能有上百人能聽到,能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可是沒有人這樣做,孩子們沒有,也許是因為他們害怕,也許是因為他們誤解呼救不能起任何作用,可是知情的大人,也許並不止一人,竟然也沒有呼救,只是漠然置之。可是孩子們的“誤解”又是誰造成的?又是怎樣造成的?
內心的折磨
孩子們回答不出這樣的問題。雖然每個接受我採訪的孩子都說自己錯了,說自己不應該隱瞞事情的真相,說自己當時應該大聲呼救。但對為什麼會犯這樣的錯卻沒人能說得清。
然而恐懼和內疚卻像水草般糾纏在他們心中。小魚說,我吃不下飯,也總不想睡覺。田田常常是作業寫到一半就停下來發呆,寫一會,又發呆。濤濤說心裡難過,說不出來。還有一個孩子由於特別反常,家長把他帶到醫院去看,醫生卻說沒病。濤濤把他的夢講給我聽,問我,夢裡的那條路是不是黃泉路?
不幸事件糾纏著孩子們,難以排解這一複雜心情的孩子們編了一首歌。他們唱了,歌詞裡說好朋友死了,卻不敢對人說,心中有著害怕,這一生有著不能忘的抱歉。曲子是一首感傷的流行歌曲。7個孩子,都是十一二歲五年級的學生。歌唱完了,孩子們和我告別,到門外沒多遠,就又奔跑起來,追打起來。他們畢竟還是孩子。只是不知道隨著歲月的流逝,這些事會不會從他們的記憶中消失。如果不能消失,又會留著怎樣一種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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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3)
哭泣的父親
蔡傑和黃羽雷的父親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親戚朋友,能發動的都發動起來,遊戲室、商場、飯店,設想了每一種可能,可是孩子還是杳無音信。問過班主任,班主任說,孩子們放學後做了點作業就走了。問他們的同學,知道事情真相的同學都說沒有看見。
黃羽雷的父親打電話問小波,小波是黃羽雷的好朋友。小波說沒有看到。然而小波心裡有點不安。那天放學,他們本是一塊兒走的,怎麼他們沒有回家呢?走的時候還聽他們說去游泳的,也喊小波去,小波說怕被媽媽罵,沒有去。他們會不會游泳出了事?6月15日,小波去問濤濤,又去問小魚。得知黃羽雷和蔡傑真的淹死了,小波匆匆忙忙去黃羽雷和蔡傑家報信。
直到22日晚上,記者才找到蔡傑的父親蔡剛。蔡剛是個老實人,甚至有點木訥。翻來覆去只是說孩子還有10多天才12歲,這孩子命苦。說著說著就流淚。
蔡傑最初的不幸緣於兩歲時的一場車禍。車輪碾去了他一條腿上長長的一條皮。三歲、五歲、六歲,蔡傑一次次做植皮、整形手術,一次次跑北京、天津、上海。蔡剛說,原本準備等10多天後,放暑假時再一次給孩子做整形手術的,沒想到……他受了多少苦呀!蔡剛說蔡傑這孩子很自尊,夏天無論多熱,因為腿上的傷,他總要穿著長褲。可是這次從江裡撈上來的時候,他身上什麼也沒穿,眼睛也沒了。
蔡剛唸叨著:“為什麼會出這樣的事?學校下午少上一節課為什麼不通知我們家長?對這些孩子是怎麼教育的?為什麼不呼救?為什麼把孩子的衣服扔了,本子燒了,跟我們撒謊?”
在採訪中,記者還得知,就在出事前不久,班裡進行了單元測驗,成績出來的時候,黃羽雷卻已不在,他門門考的都是90多分。
對死者家人的採訪直到夜裡12點多才結束。走的時候,他們告訴記者,他們無法追究誰的責任,可是,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