繃著面色突然問道,“祖母,您供奉的那些空白牌位,究竟是誰的?”
唐家另有祠堂,他年年祭祖拜祭先人牌位,即熟悉祠堂,也熟悉祠堂裡的牌位。
和小時候無意間誤闖入的小佛堂不同,即便記憶不夠清晰,他也一年比一年肯定,小佛堂裡的那些空白牌位,來得蹊蹺,也來得比祠堂多。
憑空多出來的牌位,究竟是誰的?
又和祖母對杜府的恨意,究竟有什麼干係?
唐加明緊抿著嘴,定定直視柳氏,目光毫不迴避更無退縮。
今天的宴席半道變了味,說是因小佛堂而起的,也不為過。
他若是還能忍著不聞不問,反而令柳氏心生疑竇,覺得孫子的迴避即刻意又做作了。
“你自小就是個孝順懂事的,我看得明白,我讓你做的事,你從來沒出過錯。”柳氏一顆心徹底落到實處,不吝嗇誇獎她的得意孫子,即驕傲又慈藹地道,“你也應該看得明白,這麼多年我讓你做的事,同樣沒有一件錯過。”
說著語調微變,厲色如刀扎破含笑的聲線,徒然變得尖銳而刺耳,“你只需要知道——那些牌位牽扯的人命,全是杜府欠我們唐家的!”
等大仇得報,等她將杜府踩在腳下,再來以勝者之姿告慰亡靈!
現在,那一個個毫無生氣的名字說出口,只會讓她痛不欲生。
她才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如果她穩不住,孫子再能幹也無濟於事。
柳氏神色一鬆,沉著臉靠向椅背。
唐加明明白話已至此,柳氏再無深說的意思。
於他來說,那句敲打勝過解釋的厲聲話語,已經足夠他再次肯定,他心中隱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果然事關人命,否則祖母一個內宅老太太,怎麼會恨到要杜府家破人亡、人財散盡?
他心中亂麻越加糾纏成團,忙低下頭掩去臉上異樣的神色,不欲被柳氏看出端倪,目光一垂,就落在了柳氏裙襬下的鞋面上。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祖母和妹妹一般身高,鞋子的尺寸也是一樣的……
唐加明心念微動,和柳氏商定完瓷窯手腳的細節後起身告辭,臨出院門時忽然偏頭看向送他的媽媽,“媽媽手裡可有祖母的鞋碼?加佳最不耐煩閒著,我想討一份鞋碼,讓加佳在家這幾天給祖母做兩雙鞋。”
他下令關唐加佳禁閉,打的是柳氏輕懲唐加佳的好聽說法。
柳氏的心腹媽媽心知肚明,只當唐加明是想幫唐加佳討好柳氏,並未多想,折身就取來標明尺寸的鞋樣子,交給唐加明道,“三少費心了。您只管拿去用,回頭不管七小姐做沒做出鞋來,我都會替您保密,不叫人知道是您幫七小姐出的主意。”
她順嘴賣好,表示唐加明想幫唐加佳,她就幫著把功勞全算到唐加佳一個人頭上,好讓唐加佳能在柳氏跟前得好。
這話一出,到時候沒做出鞋來,就是唐加佳任性不領情,沒人會去追究鞋樣子的真實去向。
唐加明勉強一笑,抬腳出了祥安院,一路只有身邊小廝的沓沓腳步聲,他忍不住頓足,回頭看了眼祥安院。
院門早已合上,卻關不住裡頭隱約傳出的熱鬧。
祥安院永遠是唐家的焦點,不像唐太太的院子,常年清清冷冷的,稍有體面的下人,都不屑往唐太太跟前湊。
唐加明眺目遠望的眼角又痠疼起來。
如果祖母不再壓在他的頭上,如果他能成為唐家貨真價實的家主,不再聽命受制於祖母,母親的日子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母親的院子,會不會變得像祥安院這樣,又鮮活又熱鬧?
這一瞬閃現的念頭,即是對柳氏的忤逆也是大不孝,唐加明被自己的想法驚得猛地轉回頭,用力閉了閉眼,眨去眼角痠疼,也抹去浮現在他腦海中,唐太太虛弱而慈愛的笑容。
他加快腳步回外院居所,接過氣死風燈摒退心腹小廝,錯眼瞧見守門的粗使小廝,目光不由一定,溫和笑道,“今晚是你值夜?正好,不用驚動其他人了,你去幫我弄些熱水熱茶來。”
粗使小廝受寵若驚,忙搓著腳步奔進廚房又端著茶盞水盆跑進正房,他哪裡有資格做這些近身服侍的事體,瞧見自己踩在清亮地磚上的腳印,忙掖著袖子就要去擦。
唐加明不以為然,反而打趣道,“府裡發的鞋不夠替換嗎?怎麼穿得這樣髒?你報個鞋碼來,回頭我讓人給你多做幾雙。”
粗使小廝不敢應,又不捨不得放過長臉炫耀的機會,覷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