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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想、如何行事,殊難預料。即便是皇帝,縱能管束天下口舌,卻無法左右民心。夫子雖然不公,但若殿下毫無錯處,他便也無從罰起。至於那兩個學倌,本就是粗鄙之人,他們說的話,全無見識。殿下不必理會。”

高曜仍覺委屈,一味低頭不語。我知道他年紀尚小,一時還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說,只是陪他靜靜坐著。良久,他揚眸道:“玉機姐姐,你是說父皇還是會讓孤做太子的?”

不想他小小心靈中,仍是執著於此。我不由笑道:“聖意不敢擅度,殿下也不必多想,還是好好唸書要緊。殿下還記得孟嘗君田文小時的故事麼?”

高曜點點頭,也不追問了,只是緊緊拉著我的手不肯放開。

不多時,午膳齊備,高曜便隨乳母李氏回啟祥殿去了。日頭高照,身上竟有了汗意。我脫去了織錦毛皮大氅,大大鬆了口氣。芳馨折起外衣,嘆道:“姑娘這又何苦……”

我起身拍拍裙子,轉頭笑道:“姑姑何意?”

芳馨道:“那兩個學倌在大書房中非議皇子,這可是宮中的大忌。姑娘只需稟告聖上,自然有他們的好果子吃。又何必讓二殿下如此忍耐?”

我笑道:“這一點我何嘗不知。我不是沒想過懲治那兩個胡言亂語的學倌,只是,皇后新廢,二殿下的地位自是大不如前,那兩個學倌所說的恐怕正是宮人們所想的。殺了人,封了口,卻不能阻止人心向背。殿下慢慢長大,總有一天也會直面這些,避又能避得幾時?不若讓他早些知道應對之法,也好。”

芳馨點了點頭,又搖頭道:“姑娘固然說得有理,可那些亂嚼舌頭的小人,若是放縱了也不好。”

我微微一笑:“我明白姑姑的顧慮。可是我不願看到殿下將心思花在如何應付小人上,他這個年紀,正當堅定心智,好好唸書。這些無恥詭道,若不可避免,還是由我代勞好了。”

芳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這麼說,姑娘這是已有了決斷?”

我笑道:“若說決斷,我也只是想護著二殿下。懲治得罪殿下的奴婢並不難,但更要緊的是,教他如何面對困厄,依舊做一個正直可靠的君子。姑姑,你說是麼?”

芳馨含淚慨然:“姑娘的心,奴婢明白了。”

庭院中鋪滿了各樣花色的錦被,正午的陽光灼熱似火,棉絮中的溼氣與黴氣攪擾在一起,混著紅梅的清鬱香氛,變成一股世俗之氣。只見紅芯帶著兩個小丫頭將午膳端進了南廂。我深吸一口氣道:“日子還長。皇后倒了,這太子之位,暫且不提。倒是如何在這宮裡好好活下去,才最緊要。”

午歇後,我帶高曜去歷星樓看望慎媛。歷星樓是濟慈宮北面、漱玉齋東面的一座兩層小樓,前朝時乃是低階嬪妃所居之地。前朝暴君頗多內寵,歷星樓中通常住著好幾位品級頗低卻又失寵的女子,其實與冷宮並無分別。裘後退位後自請居此處,頗有些與皇帝恩斷義絕之意。她每日不是枯坐,便是去濟慈宮侍奉太后,唯一的樂趣不過是與高曜說笑兩句。因此自從慎媛住進歷星樓,我便囑咐李氏每天午後都帶高曜前去請安。

歷星樓已經頗為陳舊,金漆牌匾斑駁不堪。屋頂上有幾片新瓦,樓前的衰草被清理了大半,簷下嶄新的橘色宮燈襯著灰敗的門楣,顯出草草修繕的痕跡。西面不遠處,能看見漱玉齋的主樓玉茗堂,琉璃翠瓦光華流轉。歷星樓被籠罩在這奪目的光彩之下,似一隻脫了毛的小獸,脆弱而充滿敵意。我牽著高曜的手緩緩走近,小錢上前叩門。

良久,似是聽見樓中沉重的腳步聲和木梯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響,一個瘦弱的小丫頭來開了門,正是昔日因掉了金簪在地上而被罰跪的小九。

我笑道:“二殿下來看望娘娘。”

往日小九定是飛奔上樓向慎媛通報,今天卻是面有難色:“回稟大人,娘娘正睡著,恐不能見。”

我奇道:“現下已近申正,娘娘還在午歇麼?”見小九面帶驚恐,面上似有淚痕,不由狐疑,“究竟何事?”

正說著,昏暗的室內木梯震動,煙塵逸出,原來是惠仙下樓來了。但見她雙目紅腫,神情萎靡,我不覺大驚:“姑姑這是……”

惠仙勉強一笑:“娘娘這會兒剛歇下,二殿下請回吧。”

我心知慎媛有異,只得回頭對高曜道:“殿下且回去和小錢踢鞠,待娘娘醒了,臣女再派人去請殿下,可好?”

高曜道:“孤想給母親請安。”

我微笑道:“娘娘正睡著,殿下去了也不能說話,豈不氣悶?不若回去玩一會兒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