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靜靜流淌。
鹹平元年,當年的汴城尹李推修繕和拓寬通往景園的官道時,每一里置一土堆,每十里置一石碑。後每遇暴雨,土堆塌陷,無可辨認。皇帝便說,與其置土石,不如種樹。於是李推便在官道兩旁種植槐樹,一里植一樹,十里種三樹,五十里五樹,百里十樹。皇帝見這樣好,便命全國的官道都盡數效仿。在有一年的中秋夜宴上,我遠遠地聽見帝后感慨流光飛逝,經數十年,官道上的樹都已經粗壯茂盛了許多。對面而立,蔚然成林。那一年我只有十四歲,還是一個安逸和自以為是的侍讀女官。
車窗透出的燈光如流星拂過,萬千碧葉似蟬翼飛舞。過橋時騰躍、落下,流水在身後轉變了方向。遠處不知名的小村落中,一盞孤燈晃出一道斷斷續續的弧,氣若游絲。
綠萼笑道:“天黑了,也沒有景色可瞧。姑娘何不睡一會兒?”
我倚在車壁上,微笑道:“睡不著。”
綠萼道:“睡不著也要閉目養神。聖上是以逸待勞,姑娘卻是千里奔襲,太疲憊了會應對失當。”
深夜召見,連綠萼都感覺到不同尋常。我揚眸一瞥:“不許胡說。”綠萼扁扁嘴,低下頭去。我又笑,“罷了。兵法雲‘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陣’'106',我這一去,註定是敗局。睡不睡都不打緊。”
綠萼從未見過我未戰而言敗,眸中閃過懼色:“自從若蘭難產那一日起,姑娘就一直有心事。雖然姑娘不說,但奴婢跟隨姑娘多年,若連這也看不出來,直與死人無異了。奴婢想,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情、什麼人能讓姑娘如此寢食難安?思來想去,大約也只有聖上了。”說著切齒憤懣,“他這個人,多疑又陰沉——”
我忙掀簾子看了看窗外,見侍衛都不在左近,這才喝道:“不許胡言亂語,這不是在漱玉齋!訕謗君上,你不要性命了!?”
綠萼淚光一閃,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