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想辦法迷惑住尊府太夫人,待見到大人,便說大人面相貴不可言,有‘垂簾’之相。大人如今代掌御書房一切書奏往來,這‘垂簾’之說,雖然含糊,卻可說是一記重擊。陛下素來是看重這些。”
我淡淡道:“我從未見過這個明虛,只管讓她來對質,我不怕。”
施哲道:“大人固然不怕,可是難道不想知道幕後主使之人麼?”
頭頂的薄雲向東翻卷,像不懈前行的時勢。我就像那片雲,早已翻過那道高牆,滿含臨峰絕頂的淡然無畏:“宮闈秘事,若翻出來,難免驚動陛下。玉機不想生事。”
施哲頷首道:“若按律處置,妖言惑眾和偽造文書兩條罪,必死無疑。大人竟能如此寬宏大量,息事寧人,哲感佩之至。”
我笑道:“把宮裡攪鬧得天翻地覆,逼著聖上在兩個女人之間說出個公道,又有什麼意思?”
施哲道:“聽大人的口吻,似乎知道此人是誰了。”
我忙道:“玉機失言。”
施哲道:“人說,‘明者遠見於未萌,而知者避危於無形’,看來大人是早有防備了。”
我笑道:“我本來也不相信這些胡言亂語。所謂‘詭誕之士,奇邪之術,君子遠之’'230',自然是要敬而遠之的。”
施哲道:“看來在下可以不必面見聖上提及此事了。如此,這便告辭了。”
我目送他向東出了側門,這才踏進定乾宮。皇帝知不知道這件事,我並不在乎。明虛能如此乾淨利落地被處死,這才是我需要的。手中的權力,可以保護自己和家人,父親在天有靈,定會欣慰的。
回到御書房,只見皇帝已經坐在上首飲茶。行過禮,我笑道:“陛下今日起得倒早。”
皇帝道:“整日躺在床上,也逃不過喝藥,不如早些起身。剛才你和施哲在談些什麼?”
我笑道:“陛下都知道了。”
皇帝道:“你和他就在宮牆下面交談,人來人往的,想不知道都難。”
我如實道:“祠部在微臣家中查到一個持假度牒的尼姑,原來此人是奉命來陷害微臣的。因關係到宮中的人,所以施大人來進宮稟告。微臣請施大人為了宮中安寧,不要追查下去,所以施大人又出宮去了。”說罷跪了下來,“請陛下恕微臣自作主張。”
皇帝微微遲疑,隨即笑道:“起來。平氏是一個沒有希望的人,沒有權勢、沒有子嗣、沒有親人、沒有自由。你千萬別去再打她兩銃了。”
我忙道:“微臣不敢。只是……慧貴嬪不是有五皇子麼?怎能說沒有子嗣?”
皇帝笑道:“睿平郡王成婚多年,膝下只有松陽縣主一個獨女,太后擔心得很。朕想將五皇子高暉繼嗣睿平郡王,將來繼承睿平郡王的爵位——不,是睿親王才對。何況,朕知道沈嬪總是想把她的兒子送給這個,送給那個,朕就成全她。她的孩子一出宮便是親王世子,她也算得償所願了。”
我暗自發笑,這對沈嬪既算獎賞,也算懲罰吧:“陛下英明。恕微臣斗膽,既然陛下早有主意,要將五皇子殿下出嗣睿王府,當初為何如此縱容慧貴嬪,準允她搶了沈嬪的孩子?”
皇帝嘆道:“當年江南平家只是造了幾口煉銀子的鍋,就被朕抄家滅族。這刑罰是重了些。可是當時朕正缺軍餉,這是朕對不起她的地方。”說著笑吟吟地看著我,“何況,就算朕再縱容她,日後她不都要瞧著你的臉色行事麼?”
我忙又跪了下來:“微臣不敢。”
皇帝一指書架上新拿進來的奏疏,微微一笑道:“到了那個時候,沒有敢不敢,只有想不想。朕知道你不想,否則那尼姑的事,哪怕不是她做的,你也可置她於死地。是不是?”
一轉眼,皇上命中書擬詔已經有十幾日了。兩相已經辭官,詔書卻遲遲不發。我固然有些著急,可宰相和中書省比我更急。他們奉旨修改詔書已經有五六次,皇帝一條批註也沒有,只是發還重擬。新宰相白子琪每一次面見皇帝說起冊太子詔書的事,離去時背後的衣裳都沁著點點冷汗,殿外的涼風一吹,化成了霜。如今朝中只有他一個宰相,自然要承受封羽和蘇令雙倍的壓力。
這一日清晨,我和綠萼剛剛踏進儀元殿,便見小書房門口侍立的少女上前道:“朱大人萬安。”我認得她,是封若水的貼身丫頭白露。
我笑道:“白露姑娘怎麼不在裡面服侍封大人?”
白露道:“我們姑娘有些要緊事情要請教大人,還請大人屈尊移步小書房。”
封若水與我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