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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要收青稞了,這是一年縣裡最忙的季節,你這時走別人會怎麼看?再說我回家連口熱飯也吃不上……”

母親嘆了口氣,把手裡的東西扔下說:“我就知道你心裡不願意。好吧,下個月她們再回來,我跟她們一起走!”

一個月後,我們又一次回家。母親又一次開始收拾東西。可是第二天我們要跟母親一起走的時候,父親卻突然病倒了,高燒三十九攝氏度。母親沒有辦法,只好留下來照顧父親。

我直到現在都懷疑,父親那次用的是苦肉計。因為我看見他半夜一個人悄悄走出屋子,在高原的寒夜裡站了很久。父親用苦肉計留住了母親。現在想想,也許那是父親當時留住母親的惟一辦法。

後來“*”來了。我們不用再去州里上學了。

母親當著父親的面撕了那張調函,生氣地說:“這下你稱心了!”

父親笑了笑說:“你看咱河源的天多藍,草多綠,水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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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雪 十一(1)

那一年,聽說雪山外面的世界很熱鬧,紅衛兵串聯,文攻武鬥,有的地方還打死了人。但是我們河源還和以前一樣,幾乎沒有什麼不一樣,牧民照樣放牧,農民照樣種地,學校照樣上課。好像河源被外面的世界遺忘,又好像河源人忘記了外面的世界。

父親說:“咱們不跟著他們瞎折騰!”

不上課的日子很輕鬆,但也很無聊。父親很忙,不是去牧區,就是去農區檢查工作。母親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所以家務活基本落在了我和江果身上。我們一大早從黃河裡背上來三木桶河水,然後做飯,打酥油,洗衣服。有空的時候還要到草甸去拾牛糞。如果是幹牛糞,撿回來就直接碼起來;如果是溼牛糞,就要先用手拍成牛糞餅,一坨一坨地糊在院牆上,等曬乾後再揭下來,碼在院子裡,供日後燒火做飯時用。

有時候,我們也會跟著格桑去放羊。說是去放羊,其實是去玩。格桑總是在我們說起他的時候,突然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裡。如果我們沒有看見他,他的藏獒就會汪汪地叫,直到引起我們注意為止。格桑這兩年個子長得很快,身體也越來越健壯。我們已經不是當年的少男少女,在一起多少有些拘束。如果江果不在身邊,我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格桑的“烏朵”甩得特別好,一甩一個準,正好能打在羊身上,使得所有的羊都能乖乖地在他允許的範圍裡活動。“烏朵”是藏民放牧時專用的一種鞭子。用犛牛毛先捻成粗線,然後再編成毛辮,中間編一塊巴掌大的橢圓形“烏梯”,毛辮頭上打上一個套環,末端用羊毛做成鞭梢。如果要趕牛羊,便將套環套在中指上,在“烏梯”內放上石子,用手捏住“烏朵”兩端使勁掄呀掄,然後突然放開鞭梢,只聽“叭”的一聲,石子便飛出十幾丈遠,打在亂跑的牛羊身上。

格桑這一手很厲害,我們很佩服他,讓他教我們使“烏朵”。可是“烏朵”在格桑手裡很聽話,到了我和江果手裡就不聽話了,不是偏左,就是偏右,就是到不了我們想讓它到的地方。有一次我甚至將石子甩到了自己身後,幾乎打到了格桑的腦袋上。後來練習的時間長了,“烏朵”也就慢慢聽話了。

一天下午,我準備去河邊背水,看見有十幾個人騎馬從街道那邊走來。由於是逆光,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他們身上的綠軍裝和衣袖上的紅袖標卻很顯眼。走在最前面的那匹馬捆綁著一個人。那人少了一隻耳朵。那不是劉達伯伯嗎?我驚訝地站在那裡。等我回過神來,那群騎馬的人已經拐進了另一條街道。

他們為什麼要捆綁劉達伯伯?他犯了什麼罪?我丟下木桶,跑回家告訴了母親。母親說你沒看錯吧?真是你劉伯伯?我說絕對沒有看錯,馬隊經過我面前的時候,劉伯伯還朝我笑了笑。母親鬆了一口氣,說他能朝你笑,說明他沒事。我說不是平常那種笑,是苦笑。母親又緊張起來了,說你趕快去叫你爸爸回來,我問問他。我跑到縣委去找父親,縣委大門關著,兩個紅衛兵守在門口,誰也不讓進去,說裡面正在召開一個重要會議。我跑回去告訴了母親。母親臉色變得煞白,拿水瓢的手開始哆嗦。她索性把水瓢丟進木桶,什麼也不幹了,一個人毫無目的地在屋子裡轉圈。

那天晚上父親回來說:“老營長出事了。”

父親說:“他被下放到我們河源改造來了。”

母親問:“他犯了什麼錯誤?” txt小說上傳分享

父親的雪山 母親的河 江雪 十一(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