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進了伏天,只怕按著自家小姐穩重的性子也不會換上那輕紗的幔帳的。
幔帳微微動了,畫扇趕忙走過去,輕輕撩開帳幔,扶著自家小姐走到妝臺邊上。
這房間裡面最亮堂些的地方便是離床頭不遠的青銅妝臺了,只是那妝鏡也似乎有了些歲月斑駁的印記,邊緣泛著微微的綠色。至於其他奢華的擺件,則是一樣都沒有,自家小姐節儉的本性就在這房間中表露無遺。也是,自家小姐原本起於微末,自己來到唐家的時候,小姐自己都是溫飽,可就是看著自己可憐才留下了自己,這麼多年過去了,老爺早就是身居高位,可小姐一分錢掰成兩半用的特點卻沒有變了絲毫。
唐瑾知呆呆的看著鏡中的自己,清淺的眉,還算得上秀氣的眼睛,面板倒是很細膩,臉型卻是微微偏圓,也算得上是一個小家碧玉了,可卻偏生生在了這個乾祐的高門大戶。身後侍立著的畫扇看著久久不說話的小姐,半晌才斗膽開口:“小姐,畫扇為你梳妝吧,今日可就是選秀的最後殿選了,奴婢一定把你打扮的最出眾,可以豔壓群芳呢。”
月白色中衣的女子嘆了一口氣:“殿選如何?初選又如何?左右我也是註定了要入宮的人了,還是不要在殿選上如此張揚的好。且不說我本就不是什麼傾國傾城之姿,那京城第一美才女可也在殿選,縱使我裝扮了也還是比不過的,倒不如讓她一人出盡風頭的好。我們唐家也是乾祐開國之後才起來的新秀,若是太張揚必是要招人口舌的。”
“小姐,你就是太謹慎了。想那京城第一美才女,才名美名集於一身,也不過是個從三品官的女兒,家世怎麼能比得上小姐?要知道,老爺如今可是正二品呢。”
“畫扇,偏你這口舌快得很。不用跟我辯駁了,就把我那一套九成新的藕荷色素軟緞對襟襦裙拿過來吧,殿選是選秀的最後一場,可也是我後宮生涯的開始,為了唐家,我不能由著性子為所欲為的。”唐瑾知低頭看了看妝奩,點翠鳳凰、金鑲寶如意簪,白玉鑲寶梳,金銀寶石,應有盡有。還有不少是當今太后賞下來的內造之物,璀璨奪目,可那光芒卻晃得她的眼睛隱隱作痛。微微嘆了一口氣,幾乎是將妝奩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到了一支不算很新的綠雪含芳玉簪,遞給身後的畫扇:“就用這個綰髮就是了,倒不是搶眼的東西。”
而那些上造的首飾,終究是被她翻到了妝奩底部,就像她自己想要塵封的一段記憶一樣。
乾祐開國後不久,皇后有琴氏就派人請唐將軍家的小姐入宮,養在自己身邊,親自教養,從琴棋書畫到詩詞歌賦,從如何御下到如何掌管宮中事務,實在可以說是事無鉅細,可是又時時不忘提點她什麼是輔佐,什麼是從旁協助,對於自己未來要走的路,六年前的唐瑾知,就已經是很通透了。
當年的皇后有琴氏,如今已經成了太后,而自己也早不是六年前那個一夜之間變成官家小姐卻拘謹的不行的女孩子了。養在宮中三年,養在府中三年,自己舉手投足間貴女的氣度,已經不是一般的官家女兒可以比擬的了。可越是這樣,自己越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就越不能行差步錯。太后需要自己來穩固父親的忠心,而唐家又何嘗不需要她來穩固朝堂上的地位?
長嘆一聲,才發現眼前已經是朦朧一片了。從父親再也不是那個小小的隨行軍開始,自己的這一生,也就由不得自己來抉擇了。
崇敬七年的春天,來得格外的早。一叢叢一簇簇的花,在御花園裡,大有千朵萬朵壓枝低的景象。乾祐國建國已經是七年有餘,這偌大的深宮裡,有殺戮的氣息,有威嚴的氣息,也終於在這個到來的格外早的春天,迎來了一些清新的各異的,女人的氣息。
崇敬皇帝鈞喻錚年十九,登基已經六年有餘,卻一心撲在朝政之上,後宮一直空懸,太后有琴氏終於看不過去了,頒了懿旨開始了崇敬朝的第一次秀女大選,一輪初選一輪複選,已不知道有多少人被這個晏安城拒之門外,最終能夠進入最後的殿選的,也不過區區六六三十六人罷了。
按著內務府早早定好的規矩,所有參加殿選的秀女都是從西角門進入晏安城,由司禮太監和彤史姑姑帶著到憑祥宮,接受最終的閱看。可進入憑祥宮正殿之前,卻都是在偏院侯著的,六人一組,按著名冊成批入殿,縱然一眾秀女各懷心思,其中不乏有想搶先在皇帝面前亮眼的,卻也無可奈何。
“各位姑娘,奴婢知道,你們在家的時候,都是各位大人的掌上明珠,一點委屈都不曾受過的。以後各位姑娘中間不一定就有誰是這宮裡的主子娘娘,飛黃騰達的日子還在後面。可現在是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