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敢坐,只是四下張望著,到此時她才發現一件事,始終沒有見到易母的影子。
她被賣進相府時,第一件事便是去跪見主母大夫人。易家當然沒有這樣的規矩,但她既然來了,該行的禮數還是不能缺的。可進門這許久了,也沒見到易母。不止如此,這屋子裡似是全無女眷生活的痕跡,易家兄弟似乎都未成親。
他們年歲都不算小了,怎會拖到如今尚未成家?易母又去了何處?
胡思亂想著,易家哥倆已將飯菜端了上來,秦春嬌上前幫忙,安放妥當,三人坐下吃飯。
依著秦春嬌現下的身份,她本不該和主人同桌吃飯,但是聯想到中午的事情,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飯菜很是豐盛,一盤香油拌的鹹菜,一大碗白菜粉絲燉肥雞,一筐白麵饅頭,一人一碗新熬的苞米糝子。這樣的飯菜,在農家不是農忙過節,等閒是見不到的。
吃飯間,易峋默不作聲,他雖素來不大愛言語,但秦春嬌記憶裡他也並沒有這樣罕言寡語過。
易嶟倒不住的給她夾菜,一雙含笑的眼睛繞著她轉來轉去。這樣的目光,讓秦春嬌想起了小時候,他偶然得到了什麼心愛的東西,也是這樣的高興。
這讓她頗為不自在起來,尤其是當著易峋的面前,更是說不出的尷尬彆扭。
她小聲說道:“二少爺,我自己來就好。”
易嶟被這聲稱呼弄得有些訝異,他睜大了眼睛,笑著問道:“你怎麼了,怎麼這樣叫我?”
秦春嬌咬著牙,低頭看著自己碗中金黃的苞米糊糊,說道:“大……大少爺花錢買下我的,這是規矩。”
易嶟茫然,看著易峋:“這……哥……”
易峋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向秦春嬌,目光鋒利卻又透著冷淡,良久他說道:“隨你高興。”說完,繼續低頭吃飯,再沒有第二句話。
秦春嬌被他的目光弄得坐立難安,雖然難受,但那也事實,說開了也好,總好過不明不白的黏糊著。
易嶟看了看自家兄長,又看了看秦春嬌,微微嘆了口氣。
吃著飯,秦春嬌將適才的疑惑問了出來:“二少爺,老夫人呢?”
易嶟不大自在的轉了一下筷子,方才說道:“娘前年過世了。”
秦春嬌一時不知說什麼為好,只是有些難過。印象裡,易母是個溫柔端莊的女子,也是村裡少有的識字的女人。她和易父是外鄉人,聽父母說起,是二十年前來到下河村定居。這夫妻二人為人極好,男人一身好武藝,婦人則知書達理,村裡的人沒少受他們的照顧恩惠,所以易家在下河村也是極有體面的人家。自己小時候,家中沒有飯吃時,也時常受到易母的接濟,就連自己知書識字的本事,也是她教的。離家三年,回來就聽聞這個照料自己頗多的伯母過世的訊息,她心中十分的酸楚傷感。
不過也因而她明白過來,這兄弟二人都還在孝期,自然是不能成親的。
吃過了飯,農家夜間無事,為省燈油,也就是早早的就寢。
易峋將她帶到了西邊的一間廂房裡,說道:“這兒以前是孃的臥房,以後你就住這裡。”
秦春嬌走到屋裡,看這屋中西邊靠牆壘著一張炕床,對過是黃楊木的衣櫃箱籠,一旁竟還有一張小小的梳妝檯,上面安放著一口鏡奩。
易峋又說道:“來不及給你置辦衣裳,衣櫃裡有些娘生前穿過的,你先將就著穿吧。”
秦春嬌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些什麼,臉忽然漲得通紅,兩隻小手絞纏著。
易峋看著她,她還穿著白日裡的衣裳,半新不舊的比甲,卻因剪裁合宜將她的身段勾勒了出來,女性柔美的線條被燭火投映在牆上。她比三年前出落的更加好了,亭亭玉立,柔媚動人。他只覺的胸口有什麼燥熱著,喧囂著,他想去擁抱她,質問她,甚而……擁有她。
她是他買回來的女人,他對她幹什麼都可以,不是麼?
易峋深吸了口氣,壓下這暴躁的衝動,丟下一句:“你早些睡吧。”便帶上門出去了。
秦春嬌望著被關起的門,發了一會兒怔。她走到梳妝檯前,開了那口鏡奩,一泓秋水也似的鏡面映出如花人面。鏡裡的人,洗去了鉛華,膚白如脂,唇紅似染,眼角邊點著一顆淚痣,越發讓整張臉顯得妖嬈嫵媚,一頭烏髮柔雲也似的挽著。不知多少人讚賞過這幅容貌,可這樣的容貌出在一個貧民家中,卻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不是長了這樣一張臉,如果不是她有一個嗜賭如命的父親,她也不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