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雖然很大,但謙謙河畔散佈的數萬各色的馬匹,離開夏營地來到這片冬營地宿營,從牧民臉上洋溢的笑容上,一點也看不出大災之年的氣象。
中午時分,如凍僵的巨龍般的謙謙河畔,茫茫雪野上忽然萬馬狂奔,立時彷彿天地間颳起一陣彩色的颶風,馬背上的騎手們唱著成吉思汗時流行在漠北的《征戰歌》,歌聲在五色的馬背上,激越,高亢:
祭罷黑色的大纛,
擂起牛皮的沉鼓,
騎上紅脊的快馬,
披掛勇士的甲冑,
握住有柄的環刀,
扣搭有扣的箭矢,
勇敢的蒙古人要讓敵人聞風喪膽,
長生天保佑著我們,
捨命廝殺,決一死戰……
伴著歌聲,數千騎士揚著馬鞭,馬上舉著套馬杆,撒歡似地追趕著馬群,其中一匹長尾白鼻渾身火紅的馬駒,如蛟龍般在一座氈包前一閃而過,氈包前豎著一面黑色的大纛,纛下十幾匹駿馬上,端坐著幾位穿著貂袍,頭戴暖帽的蒙古貴族,其中一匹四蹄雪白鐵青馬上,坐著一個身穿紅緞子貂氅的漢子,當他看見那匹白鼻馬時,心中一動,叫道:“忽必烈——將套馬杆拋來,白鼻馬是額布的嘍!”一個穿著紫袍十四歲的少年聽見喊聲,馬上將一個長長的套馬杆擲到漢子的手上。
“四王爺,奴才去吧!”速不臺之子兀良合臺要起動胯下駿馬。
漢子仰頭哈哈大笑,鬍子上的霜花紛紛震落,笑說:“怎麼!你四爺還沒老到連匹生格子馬,都套不到的地步。”
這個漢子正是月前離開汗廷,回到封地的四王爺拖雷,他頭頂著銀鼠皮圓頂暖帽,腳蹬高腰軟底馬靴,他接過套馬杆,一扣鐙,口中吹起一聲尖利的口哨,那鐵青馬昂起脖頸朝天長嘶一聲,如一朵黑雲,落入五彩的馬群,青馬發光的鬢毛在迎風飄動。白鼻馬發現後面有人追來,越發狂奔起來,並不時往馬群中鑽,馬群立時分成幾股,白鼻馬直向河邊一座山樑奔去。山樑前正是一個深谷,白鼻馬正要跳過深谷,千鈞一髮之際,拖雷已將套馬索套向它的脖頸,向後一帶,那馬悽慘地嘶鳴一聲,栽倒在地。
“好險呀!”拖雷勒住馬,臉都嚇得發紫,馬鼻馬離懸崖只有幾步遠,他自己暗中唸了一聲佛,倒吸一口冷氣,不覺額頭沁出了汗水。身後跟上來的忽必烈發出孩子般的歡呼聲:“額布,你真棒!”
再看那跌倒在崖畔的紅馬,身長八尺,足有四五百餘斤。可望崖底一瞅,足有百餘丈深,白鼻馬因套馬索勒得太緊,幾個親兵圍上前去,給馬套上籠頭,將它拉起,白鼻馬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
“王爺真是神力呀!”兀良合臺指著那匹馬稱讚道。
說來也怪,拖雷本興沖沖地來看王府的馬群,可自套了那匹白鼻馬後,竟半天沒有說話,臉色有些陰沉。他對王府斷事官忙哥撒兒道:“你將這匹馬帶回去好好養著,閒了本王再馴它,今日累了,本王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額布,你答應過孩兒,說要看孩兒套馬,說好了,今天怎麼變了卦!” 忽必烈不滿意地嘟囔著。
“額布有大人的事,就讓兀良合臺諾顏陪你玩吧。”
忽必烈是個懂事的孩子,他知道綽兒馬罕代表大汗看望過額布,額布的確時間較緊,想了想方大聲道:“額布,你去吧!”
拖雷是個不肯服輸的人,如果不是懸崖邊將白鼻馬套住,他真不知怎樣回來。這幾個月,不順心的事太多:汗位爭了半天,雞飛蛋打,損兵折將。今天,套個馬,馬奔斷崖也有些晦氣。能在下大雪前幾天,將謙謙河畔數十萬牲畜,帶到雪少的冬營地,按說這事,要感謝唆魯禾帖妮,是她事先命諾顏們提前趕到冬營地,把打的牧草運到這碼好,並建起了一排排暖棚,給越冬的牲畜創造了過冬的條件。前幾天綽兒馬罕來時,說起稱海和火裡禿麻的雪情,都是管理牧場的大千戶大意,忽視了預防冬災,現在出了事都跑到汗廷向大汗訴苦,為此汗廷派出了幾批使節去各牧區瞭解情況。綽兒馬罕說話時,拖雷心裡高興,臉上不敢表露出來,綽兒馬罕一走,他著實喝了一罈好酒。至於為何這樣快要回府,是拖雷有點後怕,原因是,國家一些重要牧區出事,自己答應去老營,未成行若先摔壞了,好說不好聽,豈不更加引起窩闊臺大汗的猜忌……
進了王府大門,院子外,唆魯禾帖妮穿著件石青色長袍,指點著女奴們打掃院內勒勒車上數百個箱籠上的積雪,這些箱籠如一個夾道的長城,其中既有拖雷東征西殺的戰利品,也有成吉思汗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