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終於傳來了一點聲音,卻冷淡的令人不願意再多聽上一回,“寒雲寺只有妙慧,裴家的施主,請回罷。”
面目尚幼的小和尚聞言便回到了禪房之內,緩緩要將房門闔上。
“二哥……”裴嘉魚面上都是淚水,她伸手摳住了房門的木緣,愴然問道,“你也不要魚兒了嗎?”
那裡頭安靜得毫無聲息,圍在禪房外頭的人群竊竊之聲漸漸響了起來。
原來妙慧師叔是裴家的二公子。
“魚兒,起來。”自後頭伸過來一隻手,將她從地上撐了起來,裴貞削瘦,手掌中卻皆是力量,他將裴嘉魚與那小小的漆黑罐子一道握住了,方才冷冷瞧了一眼禪房緊閉的房門一眼,“裴贄,從今往後,你便好生做你的妙慧罷。”
裴賀頜線緊繃,本想斥一句裴五,終究也沒有開口。
倒是裴貞一眼便洞穿他的神情,冷笑道,“三哥還想著裴二能重回裴氏不成?”
不是裴貞洞明,而是裴賀心底裡也大約知道,從鎮南王將他捨出去那一天起,裴贄便已經不會再回頭了。
約摸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先帝年間,二皇子纓生了一場大病,太醫院左瞧右瞧也不見好轉,那時候玄深已經是大盛最有德望的高僧,曾進言道,二皇子之疾,需入佛門消業方可去之。
裴貴妃膝下僅有一子,如何捨得下,便去求了鎮南王,裴贄行二,又與趙纓有血脈之系,她求鎮南王讓裴贄捧了趙纓的長生命牌入寒雲寺,替她唯一的兒子續命。
鎮南王與裴貴妃二人枯坐了一夜,第二日便帶著裴贄進宮見了先帝,再後來,趙纓的病果然便有了好轉。
裴家從此少了一個行二的公子,寒雲寺卻多了一個叫妙慧的修行人。
彷彿是眨眼間,已是這許多年過去,趙纓一朝登位,命數貴極天子,裴貴妃亦成了裴太后。
而鎮南王府上,依然是滿門榮寵,長盛不衰至此。
只有妙慧,獨自在佛寺的清寒中度過了這樣長久的歲月。
對於外頭繁華處的人群來說,幾十年也不過是須臾,卻不知道對妙慧來說,這些歲月長久,在心底是如何模樣。
他也不過是在還年少的時候,自繁華前路,一步間,踏入了一場寂靜無聲處。
禪房內始終悄無聲息,裴賀轉過身,瞧著裴嘉魚滿面的淚水一路滾落到她手中的漆黑小罐子之上,心底裡翻滾起許多的絞痛,他看向裴貞,問道,“究竟是誰!”
裴貞面色依然蒼白,眼底卻淬出寒芒之光,他神色間似乎是漠然,又似乎是平靜,“無論是誰,我都要他的命。”
“我們走。”裴賀緩緩道,“帶大哥回家。”
“為什麼?”裴嘉魚忽然問道,“為什麼要殺了大哥,因為他姓裴嗎?”
她的神情間已然生出了一些冷靜的模樣,面目間仍然是掩不去的悽色,即使她竭力想要讓自己看起來長大一些,那些眼淚還在不停地落下來。
讓人只是看著便覺得心裡頭發酸。
裴賀這樣冷峻的人,聞言幾乎要落下淚來,他的這個幼妹,從出生起便封號明珠,成為了裴氏榮寵的一道象徵。
而如今,她卻這樣無助地站在他的面前,捧著他們裴氏世子的骨灰,要向他問一句,因為他姓裴嗎?
裴賀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就聽得裴貞從她手裡接過了那個漆黑的小罐子,如同是鄭重接過了什麼一般,緩緩說道,“別怕,還有三哥與五哥在。”
裴賀與裴嘉魚俱是一言不發,三人彼此靠的緊了一些,相互照看著便一路往外頭走去。
原先圍在妙慧禪房外頭的人群,已經寂靜了許多時候,他們出家之人,本也是常懷悲憫,如今瞧著這樣一場死別與生離,竟然也覺得難以出口一句佛偈。
他們低頭合十了雙手,靜靜為他們送行。
沈羨立在靠近山門口的幾株碧木之下,候了一些時候,裴嘉魚與她的兄長從禪房方向過來的時候,天色又開始陰沉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起山間的陣雨。
她向前走了兩步,待見到裴貞手中捧著的那個漆黑小罐時,神色不由錯愕了兩分,怎麼會連屍身都不曾留下。
“沈姑娘。”
裴賀見到她,緩慢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裴統領。”沈羨竟不知道要從何處開始予人一些勸慰,她瞧著裴嘉魚滿面的淚痕,心頭感到這樣的難過,“嘉魚。”
裴嘉魚木然地將目光落到沈羨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