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路往宮城方向而去。
長安城的街道寬闊筆直,排水做得好,奈何架不住大雪紛揚,便掃大街的夠勤快,路面也還是積了厚厚一層雪,被來來去去的車轍壓過,成了冷硬的冰坨子。是以,馬車行進得並不快,到得宮前,遞過牌子,入宴之時,人已經到了大半。
宴席擺在御林苑,皇家的宴席自然與別個不同,正中一張最華美的長几,其下兩排綿延開去的一張張小几,几上美酒、果品、菜食若干,依品階而下,各府身居要職的郎君們已經率先入座,一幾一人,絲毫不亂。
女眷們則在另一個廳,由皇后跟前得臉的女官們迎進來,再分而落座。
慶國公夫人一眼便瞧見了進廳門那一行人,眼見蓼氏那張馬臉春風得意,她便恨得咬牙切齒,往年慶國公府不說最核心那一撥,卻總還是受人看中的,今年卻被安排到了角落,人人見了都能戲說上兩句,她便忍不住恨上了蓼氏這始作俑者。
奈何鄂國公府勢起,竟是直接被安排到了靠前的那一撥裡,緊鄰著幾個有名望的,慶國公夫人沒忍住“啐”了一口,心道,待過了今日……看你還得意到幾時?惡狠狠的眼神讓旁邊人無意瞧見,心中發冷,忙側過身去了。
蘇令蠻與蓼氏一人一邊攙著老夫人往裡走,路上遇見熟識的不免停下寒暄幾句,眾人便見一小娘子雪堆玉塑似的被團在一團毛絨絨的雪狐毛裡,整個人彷彿會發光,不免多瞥了幾眼,心道過兩日也得找人去做這麼件大麾去,竟一時造成了長安城裡雪狐毛皮脫銷的境況。
蘇令蠻見著了謝七娘、段艿幾個書院還算交好的小娘子,也見到了笑盈盈的王文窈、氣鼓鼓的盧曉景,均好脾氣地點頭招呼,最前排的自然是皇后后妃等人的座位,連著公主、郡主、宰輔家眷、右相家眷一路怕排下去,大部分人都對這新鮮出爐的威武侯府人感到好奇,總忍不住將視線落到其身上。
皇家的宴席,也不過吃吃喝,逃脫不去這些窠臼。
皇后、后妃們與眾人見過便吩咐開席,蘇令蠻小心,先時出門拿糕點墊了飢,只吃了些一看便不會有問題的菜食,尤其酒水,都是略沾沾唇便不碰。孰料這一幕竟是被一直暗中留意她的盧曉景瞧見了:
“蘇二娘子莫不是嫌宮內的東西不好吃,竟這般不捧場?”
盧夫人暗中擰了她一把,朝蓼氏這訕訕地笑笑,兩方只隔了兩個長几,還是面對面的,“對不住,阿鏡年紀小,尚不懂事,望蘇夫人見諒。”
老夫人冷哼了聲,她輩分大,旁人無論如何看待都需敬著,撩起眼皮看了看,“盧夫人,孩子小,更要好好教。”
在場的夫人娘子哪裡不曉得其中貓膩?
宮宴上,不論再好吃的吃食,誰都吃得戰戰兢兢,如蘇令蠻這般酒水沾沾唇便罷的也不在少數,盧曉景這般說話,從前還能說是天真爛漫,可在此時便顯得格外不懂規矩了。皇后若有所思地往下看了一眼,眼見著那貌美驚人的蘇二娘子,笑不到眼底,放下著道:
“聽聞蘇二娘子一舞動長安,今日日子難得,不如也上場舞一曲?”
時人確實有尚舞之俗,辦宴興起時,主家與賓客同舞亦是常事,可讓一個未出閣的閨女來單獨出來獻舞,那意味……就不大一樣了。
看起來——
皇后對這未來的堂弟媳婦,不大滿意。
楊夫人默默看著,低下頭又吃了一著的米果子。
第172章 太平舞
眾人不由都紛紛看向未來的威武侯夫人; 打算看她如何應對。
照蘇令蠻從前的脾氣; 自然是忍也不會忍直接便懟回去,可再莽撞的孩子虧吃多了也曉得迂迴這個道理——蘇令蠻偏不。她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菸灰; 落落大方地站起施了一禮; 明媚雙眸微彎; 半怨半嗔道:
“皇后這話委實是抬舉阿蠻,阿蠻舞藝粗淺,實在當不得這名頭。不過阿蠻曾聽聞皇后當年在閨中一管洞簫亦是一絕; 若阿蠻要舞; 可能請皇后吹奏一曲,好讓我等俗人聽聽這仙樂?”
蘇玉瑤在座下聽得忍不住想鼓掌; 這一番話,撒嬌賣痴; 軟硬兼施; 偏還讓人挑不出理來。
尋常人對上皇后,首先便要先氣弱上分,偏阿蠻姐姐天不怕地不怕的; 讓人吃了這麼個悶虧。
若皇后還要做這母儀天下的模樣,便勢必不能拒了; 否則,便是不給未來的威武侯夫人面子——畢竟,她金口一開便要人跟低賤的伶人似的獻舞,自己若不肯應下這伴奏的差事,便是故意貶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