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聞言不由地微微一愣,眼中浮現出些許茫然的神色來。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都有點弄不明白,為什麼在聽到有關那御朝的一切的時候,他的內心會生出那樣激動歡欣的心情來。分明不管怎麼樣,那些天大的好事,都是不可能落在他這樣一個下…賤的小倌身上的,不是嗎?
“可是……”胸口翻騰的情緒讓他忘記了羞怯,下意識地張口想要辯駁,“我就是……很高興啊……”
沒有理由地——感到高興。
厲南燭轉過頭來,盯著這個面上還有些許迷茫與不安的神情的少年看了一會兒,驀地勾唇一笑:“你很好,”她說,“比那些識字,會做學問,口才好,膽大的人還要好。”
哪怕他什麼也做不到,單單生出這一份心思,就已超過了那些人太多。
若是在見到一幅美好的前景圖的時候,連豔羨與期盼都無法生出,那就實在是太可悲了。
看著這個被自己的話給弄得一愣一愣的少年,厲南燭彎了彎唇角,沒有再多給他解釋什麼,只是抬起酒杯,朝他一揚,便自個兒仰頭飲了。
顧臨安側頭看她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也如她一般,將手中的瓷杯朝海棠微微揚了揚。
被兩人的舉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這個小傢伙紅著一張臉低下頭去,抬手揉了揉眼角。
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在剛剛的那一剎那,他的雙眼竟有點發熱的感覺。肯定,肯定是昨天夜裡沒蓋好被子,著涼了。
遠處高臺上的女人們跳完了一支舞,利落地從高臺的邊緣直接跳了下去,被底下仰著頭的男男女女給接住,高聲笑鬧起鬨,那熱鬧歡騰的氣氛,便是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也能讓人感受到。
“據說這樣,能夠從這些人的身上,蹭到一些先祖贈予的運氣,接下來的一年裡面,都能心想事成呢。”笑著給顧臨安介紹著當地的風俗,厲南燭睨了他一眼,“要不要過去一起蹭一蹭?那些跳祭舞的,在廟會結束之前,都是不會走的。”
每年的這個時候,便是最為羞怯的男子,也都會紅著臉,往那些女人的身上碰上一碰,期待著自己在接下來的一年裡,能遇上如意女郎。
當初她也曾經湊過去一塊兒玩鬧過,只不過越到後來,對於這些事,她的心思就越淡,也就如這樣在遠處看一看了。
“不必了,”顧臨安搖了搖頭,“懶。”
厲南燭:……
這個理由,大概是她有史以來聽過的最簡短最誠懇的了,她很服氣。
舊時的祭祀很是隆重冗長,有的時候,一整天都得耗費在這件事上,花費精力金錢無數,如今墨學推行,那繁複的儀式倒是縮減了許多,可祭天終究是一件大事,不可能草草應付,是以這一套事情做下來,也少不得要大半個時辰。
厲南燭一直覺得,這廟市的出現,說不定就是因為這祭天的儀式太過耗時,底下的人待不住,才折騰出來的。
望著那高臺上換了一撥的人瞧了一會,顧臨安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些。
這雲城的祭祀與御朝的不同,沒有那些讚頌與跪拜,反倒更多的是一些舞蹈與樂曲,倒是顯得沒有那麼乏味。
“剛才那位老闆口中的‘陛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顧臨安開口問道,“說的是蘇老城主?”
儘管對方改口得很快,但顧臨安當然不可能漏聽這兩個字。
其實這個問題,根本就不需要回答,顧臨安只是有些好奇,為何一個早已歸附他國的國家,竟還有人敢這般稱呼他們原先的王?而一個勾欄的老闆,又怎會知道一國之君的身份?
他可不覺得,兩人若是在雲城歸附之後相識,那位老闆會這樣稱呼對方。
“啊,”聽到顧臨安的問題,厲南燭怔了下才反應過來,“沒錯,就是她,她原來不是雲國的國君嗎?”她倒是一點都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理所當然的模樣,讓顧臨安不由地輕挑了下眉梢,“這裡的人都叫慣了,沒那麼容易改口。”
“這裡的人?”難不成這樣喊的,不止這迎春閣的老闆一個?
“對,這雲城的人,”厲南燭笑了笑,“都是這麼喊她的。”
所以她才說,這傢伙是她見過的所有國君裡面,最不像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了。
平日裡出行從來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也就罷了,還從來不像尋常的君王一樣,身邊總跟著一群人護衛,走哪兒都跟巡遊似的,就跟普通外出遊玩的百姓一樣,身邊跟兩個女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