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拾撿。小嬰兒張口啼哭,聲音微弱如一隻將斷氣的小貓。周圍的流民沒人浪費力氣去扶,一徑麻木的跟著車隊,猶如一群失魂的木偶。
層層護衛環繞的車隊中,一輛華貴典雅的馬車內有人低低的說了幾句,車轎旁的侍兵隊長一聲號令,流民驚喜的發現車隊停了下來。
兩名侍兵從輜重馬車內取出了幾袋米麵,餓極的人們剎時紅了眼,爭相簇擠。場面眼看要亂,侍兵長一聲厲喝,整列侍兵刀槍出鞘,殺氣騰騰,給出了強烈的警告。
食物固然誘人,利刃更為可怕,流民膽怯下來,抑住轟搶的衝動,依著侍兵的命令排成長隊,依次領了一碗米糧,許多力弱的惟恐被人搶奪,連烹煮都顧不得,直接生嚼下肚。
一個青壯流民領完米,在人群外望著結實的輜重車,心有不甘的啐了一口,“哪家大戶,帶這麼多狗奴才。”
旁邊一個年長的流民抱著糧碗隨在幾個同伴後行過來,聞聲嘲笑,“夯貨,琅琊王的車隊都想搶,轉頭城內銳卒盡出,將你砍成十八截,正好煮來吃。”
青壯的流民面色大變,貪念為之一熄。
琅琊王封於沂州,自晉代以來,阮氏一族就是當地最大的世家,出過多位卿相,名人雅士無數。聲望之高,門第之華,路人村夫盡知。
青壯流民懼了,嘴上仍是不服,“誰說一定是琅琊王,流民這麼多,他不在琅琊待著,往荊州跑做什麼。”
年長的流民滿頭黃汗,揮著袖子拭了一把,“沒見識的東西,琅琊王的長女當年許配給柯太傅的公子,遠嫁荊州,在城內擺了一個月的流水席。可惜她肚皮不爭氣,嫁過來幾年一直無所出,不久前才得了一子,這隊必是來探親的。”
青壯流民見他講得有鼻子有眼,頓時啞了。
年長的流民難得有機會賣弄,得意道,“荊州一地最顯赫的就是柯氏,柯老爺在皇帝面前都能說上話,不然琅琊王豈會將女兒嫁過來。據說近一陣還在城內設了粥棚,要是能進去,哪愁餓死。”
青壯的流民譏諷道,“不如你撲上去苦求,說不準他見你可憐,大發慈悲帶你進城了。”
“你當車轎裡就是琅琊王?蠢貨,那些貴人都不能擅離封地。”年長的流民嘬了下牙花,“願意停下來放糧,八成是阮家老太婆,她是慈悲,侍兵可不手軟,不等挨近就是七八個透明窟窿,想死才往前湊。”
不等車隊發完糧米,厚重的荊州城門開了,流民頓時炸開,轟嚷著奔過去,瘋狂的試圖衝入城內。然而數百名城卒凶神惡煞的排開人潮,用刀箭驅出一條通道,將遠來的車列迎入城中,隨後無情的闔上了城門,將眾多飢餓的眼睛隔斷在外。
……
第2章 玄妙觀
蘇璇扣著車板懸在車底,如一隻輕薄的蟬,耳邊是車輪輾過石板的聲響,車旁兵士腳步雜踏,全然沒發覺車底藏了一個人。
上方的轎廂內響起一個嬌軟甜嫩的少女聲音,“祖母吃茶。”
蘇璇聽見盞蓋的輕響,隨後是一個老婦人慈愛的聲音,“舍米本是不妥,偏是奴奴心軟,罷了,就當為你攢些福氣吧。”
少女稚氣不解的詢問,“飛蝗成災,饑民如此可憐,我們恰好有糧食,為何不該助人?”
老婦人到底飽經世故,想得更深,“你年紀太小,不知人心險惡,要不是車隊侍兵環繞,那些飢苦的流民恐怕已經成了兇惡的暴徒。”
少女驚訝而不能信,“祖母覺得他們會襲搶車隊?”
老婦人拍了拍孫女的手,“你平日所見都是富足安樂之輩,哪知道人在食不裹腹,衣不敝體時的兇殘。這一路車簾都不讓你掀,一是路上景象太慘,另一則也是怕生出意外,出門遠行處處都要謹慎,哪怕行善也不可隨意。”
少女大概生來養尊處優,從未見過半個惡人,呀了一聲,半響說不出話。
老婦人憐愛的安撫,“世間善惡相混,難以分辨,你天性純淨溫柔,自然想不到各種汙糟,等再大些就明白了,到時候煩擾也多,就如你姐姐,她遠嫁異地,必有不少心煩之處。”
少女有些驚奇,“姐姐那般聰慧,怎麼會有煩惱?”
老婦人心有所感,嘆了一聲,“傻丫頭,縱然最聰明的人、最富貴的命、有最強的力量,生於世就不可能無煩無惱,能少一些坎坷已是萬幸。”
少女大約想到什麼,情緒變得低落,“家中什麼都有,我從沒想過外邊截然不同,道邊的哭聲好慘,書上說雨飛蠶食千里間,不見青苗空赤土,天災竟是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