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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他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又繼續說道:“等月份大了,我們輕輕地做一次,好不好?”他語氣很溫柔,像是有意要把氣氛弄好,又想逗她笑一笑,所以裝作有點不正經地說,“你不跟我做的話,第一次就在生孩子的時候白白浪費了,你不心疼嗎?我可心疼。”他笑著,裝出霸道的樣子,捏住她的下巴,“蘇簡汐,你的第一次我要定了!”他以為她會害羞地一笑,或者笑著罵他流氓。可出乎他的意料,她不笑也不說話。她竟然哭了。

他問她怎麼了。她閉著眼睛,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說。當時沒有說出真相,現在也只能不說。她已不再是唯獨屬於他的小女孩兒了。她怎麼開得了口?她心裡難受極了,又委屈又傷心又後悔又自責,最終只感嘆命運多舛。

他問不出什麼,猜想她或許是為了兩人蒼茫的前途而傷心,便也不再說什麼,只輕輕摟住她,陪著她消化這份無言的傷感。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淌。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

再怎樣逃避,再怎樣活在當下、得過且過,那需要抉擇的日子還是一天天逼近了。他與沈慶歌結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如果要趕到美國,成為婚禮上的新郎,他最晚必須在第二天上午登上飛機。

這天晚上,他和簡汐一起坐在陽臺上。他什麼都沒說,但簡汐像是知道他就要走了,不做出一點留戀或者傷感的樣子。

月亮正是最圓的時候。他想起多年之前,在伊甸島的海邊,他向她求婚。如今她懷著他的孩子,可在婚禮上等著他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他抱著她,繾綣難捨,心中痛苦,臉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抬起頭,摸摸他的臉,什麼都不問,只溫柔地靠進他的懷中。

月白風清。一切都美好得不像真的。

第二天早晨,元深並沒有走。

他像平日一樣,陪簡汐吃了早餐,然後就在餐桌上開啟膝上型電腦看工作郵件。簡汐坐在餐桌邊看著他,有那麼一瞬間,怔怔地,驚奇地,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一瞬間過去後,她恢復了常態,只有漆黑的雙眸中透出晶瑩的光澤。

他從電腦上抬起頭,看到她眼中的淚光,對她微微一笑。她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說,也只是衝他微微一笑。所有的問答都完成了。過去、未來、承諾,都不需要言語了。他愛她。他只愛她。他要留下來,在生命的終章,在新生命來臨之際,陪著她,這是他在這世上能夠做的最好的事情。

這一天和平時都沒有兩樣。上午,他陪她去花園散步,順道買了鮮花、水果和牛奶回來。午餐後,她閱讀、午睡,他去游泳。她醒來時,他已經回來了,下午茶已經備好,他們一起喝茶,又看了一會兒電視。晚上他親自下廚,包餃子給她吃。她笑他手笨,餡放得太多,那些餃子都太胖太醜了。她自己動手包,讓他在一旁學。兩人說說笑笑,樂趣無窮。最後煮了一大鍋餃子,吃不完,她又做了煎餃,放到第二天做早餐。就是如此平凡而又瑣碎的家庭生活,讓他們快樂。一天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他一直開著手機,開著電子郵件,開著所有的通訊裝置,他做好了準備,等待美國的電話,等待沈慶歌的狂轟濫炸。但什麼都沒發生。沒有一通電話找他。也沒有任何訊息傳來。在這一天,大洋彼岸舉行了一場新郎缺席的婚禮?還是婚禮已經取消?他不知道。他沒有主動去聯絡任何人。沈慶歌怎樣了?外界會有怎樣的反應?他也一概不知道。他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天。晚上,他與簡汐一起早早上床,各自看書,又為彼此朗讀。他讀艾略特的詩給她聽,讀到《磐石》中的唱詞:

雄鷹翱翔在天宇之頂,獵戶和獵犬迴圈追逐。

啊,有序群星的永久輪轉;啊,有定季節的永久輪迴;啊,春與秋、生與死的世界!

思想和行動的無盡輪換,無盡的發明,無盡的實驗,帶來運動的,而非靜止的知識;發言的,而非沉默的知識;對可道的知識,和對常道的無知。

我們的一切知識都使我們更接近無知,我們的一切無知都使我們更接近死亡,可是接近死亡並不更接近上帝。

我們在生活中丟失的生命何在?

我們在知識中丟失的智慧何在?

我們在資訊中丟失的知識何在?

兩千年天宇的輪轉使我們離上帝更遠,離塵土更近。

她為他讀《舊約》,翻得很舊的黑皮書,燙金的字跡已經磨損,頁邊被染成了紅色,聖者鮮血的顏色。她讀到《傳道書》,凡事都有定期,萬物都有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