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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把他壓在地上,冰凍會活生生的把他跟大地焊接在一起。他走下懸崖的斜坡,逃出危險;他走進地上的窟窿,又走了上來;今後只要跌一交就會死掉。一步走錯、就到了墳墓裡了。無論如何不能滑倒。他連摔倒再跪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可是到處都很滑;各處是霜和堅硬的積雪。

他帶著這小傢伙走起來很困難;對這個累得精疲力竭的孩子來說,她不但是一個重擔,而且是一個累贅。他佔住了他的兩個胳膊。不拘誰在冰上行走,兩隻胳膊自然而然的就變成了必不可少的平衡身體重量的工具。

他不能使用這兩隻胳膊。

他不使用它們。他不停地走著,不知道帶著這麼個重荷結果會落到什麼地步。

這個嬰孩好比一滴水,加上它,這杯苦水就溢位來了。

他像在跳板上一樣,一步一搖,維持著身體的平衡,誰也沒有見到過這種奇蹟般的技巧。但是我們再說一遍,說不定在遙遠的黑暗裡,那位母親和天主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他走的這條痛苦的道路。

他打了一個趔趄,滑了一下,站穩,把嬰兒抱緊,給她蓋好衣服,把她的頭裡起來,接著又滑了一下,就這樣一滑一滑地蹣跚著前進。卑鄙的風在後面推著他。

看樣子他多走了許多冤枉路。他當時大概是在後來建立的賓克利夫農場附近的原野上,也就是說,在現在叫作春園和派遜奈奇院中間的那一帶地方。現在的耕地和房屋,當時卻是一片荒地。草原往往用不了一個世紀就變成了城市。

颳得他睜不開眼的冷冰冰的暴風停了一會兒,孩子突然看見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有一簇簇好像用積雪雕出來的三角牆和煙囪,這不是黑影,而是畫在烏黑的背景上的一個白色的城市,跟我們現在叫作底片的東西一樣。

有屋頂,有住房,原來是住人的地方!終於到了有人類的地方啦!他感到無窮的希望。一條迷路的船上的值班在喊“嗬,陸地!”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他加快了步子。

他終於同人類接近了。終於同活人在一起了。再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一種叫做安全的東西突然溫暖了他的心。厄運過去了。再也沒有黑夜、冬天和風暴了。可能遭到的災難彷彿已經撇在身後。嬰兒已不再是一個累贅。他差不多是在奔跑。

他的兩隻眼睛死盯住那些屋頂。那裡就是生命。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有如死人從半開的墳墓的蓋子裡往外張望。剛才看見的煙就是這些煙囪冒出來的。

現在已經不冒煙了。

不一會兒,他就走近了這些有人住的地方。他走到一個城市的近郊。這是一條不設柵防的街道。在那個時期,晚上在街道上設柵欄的習慣已經廢除了。

街頭上有兩座屋子。屋裡沒有燭光,也沒有燈光,整整一條街,整個城市,眼睛所及的地方都是如此。

右邊的房子只能說是一個屋頂,再也沒有比這更簡陋的房子;泥牆,草屋頂,屋頂很大,牆壁很矮。牆根一棵高大的尊麻居然能達到屋簷。這所茅屋只有一個狗洞似的門和一隻牛眼窗。門窗都是關著的。旁邊的豬圈裡有豬,這說明草屋裡也有人。

左邊的那座房子又高又大,完全是用石頭造的,屋頂是石板蓋的。也是門窗緊閉。這是有錢人的家,對過是窮人的家。

孩子毫不猶豫地走向這座大房子。

兩扇沉重的橡木門釘滿了大釘子,使人一望而知在門後面有結實的門閂和鎖。門上裝著一個鐵門錘。

拉起門錘的時候有些困難,因為他那一雙凍僵的手已經不像手,簡直像樹樁子了。他敲了一下。

沒有人答應。

他又敲了兩下。

屋子裡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他又敲第三次。還是沒有聲音。

他想他們都睡著了,或者不願意爬起來。

他便轉身到茅屋去。他從雪裡拾起一塊石頭,敲那扇小門。

沒有人答應。

他踮起腳尖用石頭不輕不重的敲玻璃窗,輕得敲不碎玻璃,重得使人能夠聽見。

沒有聲音,沒有腳步聲,沒有燭光。

他想這裡的人也不願意爬起來。

石屋和茅舍都對落難的人裝聾作啞。

男孩子決計再走遠點,沿著有兩排房屋的地岬似的街道向前走去。街上很暗,與其說是城門大街,倒不如說是兩個懸崖間的縫隙。

第四章 另外一種荒野

孩子剛才來到的這個地方是威茅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