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上看見楚玉聲,自那以後,一直到她老去,那個與她自小嬉鬧的活潑孩再也沒有回來,偶爾江湖傳言飄到了落霞山上,也都只是些縹緲即逝的幻影,山影寂寂,只有孤雁陣陣哀鳴。
她曾經和她兩個人牽著手在這條步道上第一次遇見莫三醉,彼時他不過是個藍衫少年,灑脫倜儻,獨自坐在山壁的陰影裡輕輕按弦,陽光耀目,他一抬頭之間,似劍刃上的一泓秋水,她的雙眼反映成一束清亮的光帶。
那是飛泉試音之日,琴臺傳音三聲,所有的弟子都帶著自己的琴離開了館舍。數十丈方圓的飛泉坪寬闊而一無雜物,供琴音振顫,不生阻隔。那個寡言而勤奮的少年,她看著他在等待試音的弟子中站著,一群群的藍衫綠衫隨風飄動,然而唯有他隱隱的如雲棲琴師一般的傲然,一如那十多年與山音廝磨的執念。淵清曾經不懂得這些,就像不懂得楚玉聲離去時的久久回眸,再來時,她已不是她,那個關於凌風琴臺的念想也早已灰飛煙滅。
耐不住寂寞的人一個個離開,去皇宮裡,去宦人家,或遨遊江湖,去尋找那些紅塵之中的宿命。言笑怒罵,不再受琴館戒律的束縛。而他們終是年年都在,彼此相依,與山月古琴為伴,心靜如水。那種固滯痴狂也終不為人所知,只是她明明身處其中,卻又不得不去觸犯。
天玄五音,曾保住了落霞山數百年屹立不搖,卻擋不了去秋來,擋不了人心變故。那時再上一任的老館主還在,以他耄耋之年,決意將此事交由寧夕塵處理。《飛星落雪》之譜,歷代為館中密傳,她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指其為祖上失竊之物。寧夕塵驕傲如斯,又怎會容人輕易將之取走?在她的記憶中,落霞山巔彷彿就是由這一刻開始雜念叢生,輕煙縈繞,不復流散。
淵清出神地站著,楚玉聲和薛靈舟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煙霞步道盡處,沒入青綠葉影之中。或是在那些濃濃淡淡的清晨和黃昏,曾經在這步道之上來回而又消散的一切,對於步道之外的人,都不過是鴻雁掠過的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