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湯搖頭,他的手指指腹從那冰冷的劍鞘上滑過去,劍鞘上的鱗紋像是刻入了他的指紋,清晰而深刻。
“夫人真正開始與張湯接觸的時候,張湯就已經染上了殺戮。修身養性,從來與張湯無關。用這一雙沾染無數鮮血的手,去侍弄花草,怕是連花草也會枯萎的。”
陳阿嬌從來不知道張湯內心之中是如此看待他自己,“你心中的正邪,從來不是別人的看法可以左右的。”
“我張湯,是正是邪,自己清楚。”言語之間有幾分冷淡,然而張湯卻笑了。
生生死死,他累了。
“從下面一點點地爬上來,我已經尊榮富貴,位極人臣過,所留的遺憾不多。”
也僅僅是不多而已。
這話又迴環的餘地,因為張湯的確是有遺憾的。
可是陳阿嬌已經懂了他的意思了。
張湯忽然覺出自己說錯話了,他看向陳阿嬌,笑道:“夫人讓人為我送酒吧,忽然想喝一點。”
“好。”
她回過頭,轉身去了,而張湯卻將自己膝上放著的長劍,放到了漆案下面,漆案上,還有筆墨紙硯,這是他這位列三公的重臣下詔獄的時候應有的待遇。
佩劍,乃是因公卿不受辱,刑不上大夫;筆墨紙硯同理。
只是這些有什麼用呢?
他隱藏好所有的情緒,靜候著陳阿嬌的歸來。
外面汲黯站在那裡,不遠處是減宣,減宣不敢離開,因為在他的印象之中,陳阿嬌的可怕似乎還要勝於張湯。張湯已經被自己放進了牢獄之中,可是他永遠沒有辦法將陳阿嬌也丟進牢裡。
陳阿嬌出來,聲音低沉,“張湯要喝酒,去找。”
減宣在那邊冷笑了一聲:“他現在還喝酒,當真是破罐子破摔不要命了。”
一瞬間,她凌厲的眼神落到了減宣的身上,“不要命?”
“罪臣張湯受鞭刑,此刻不宜喝酒吧?”減宣忽然覺得不對勁,陳阿嬌若是知道張湯身上有傷,大約是不會說出拿酒的話來的——他說錯話了。
陳阿嬌愣住,她差點沒站穩,汲黯不得不隔著袖子扶了一把,只是抬眼看的時候她又站穩了,而後款步來到減宣面前,面籠寒霜,“果然減宣大人是很厲害的。”
說罷,她拂袖,卻還是道:“備酒!拿藥!”
重新回到張湯所在的那間牢房的時候,她端著酒壺和藥瓶,並兩隻酒尊,坐到了他面前。
張湯也見到了那藥瓶,卻難得地嘆了口氣。
陳阿嬌道:“你我二人也算是朋友一場,雖則說你是我心腹,但我一直覺得,你更像是劉徹的心腹。不過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