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片團牌大的真空螺旋消逝。子彈剝落哆剝落哆地紛紛墜地。
禮部卿杜子美向城頭滿臉緊張的太守出示代表朝廷的節杖。
築基千夫長把節杖傳遞給太守,太守反覆端詳再三,向北方的朝廷方向叩拜。然後守郡的將士把護城陣法撤去一角,城門洞開。
我哼了一聲。
車馬魚貫進入三重城內。
“這些銅鐵還是能鍛造實用刀槍的。”柳子越一如往常,把田野麥穗般堆積的廢棄子彈毫不客氣地悉數捲入他的影中。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聖上所居被妖cháo圍困,荊南道西不久還有邪魔之亂,朝廷敕令各郡文武嚴防邪魔伺機蜂起。我見諸仙長車馬雄壯,疑心妖邪幻化成官軍偷城。信陽城小兵弱,萬一誤事,我怕上負君命,下愧軍民。”
信陽的金丹太守王庭鴻陪笑,言語中無懈可擊。城牆上的守軍撤去一半,他另撥出五百軍健隨我們遊城。
與江南西道的禮遇大相徑庭:信陽郡城迎接兩宗車馬的人物稀稀落落,城中街坊一律關門歇業,一派蕭條景象。彷彿我們是賊寇入城,百姓都在躲藏避災。
地藏獅子傳我神念,要我用心傾聽腳下。我運起金丹耳識,聽到地下五六丈處有微弱和忙碌的人類活動之聲,數目有千——萬——十萬以上!
(“最深的地穴挖到了十丈以下。”)地藏獅子補充。
“百姓怎麼像老鼠那樣生活?!”我揚眉問信陽太守。
太守憂悒道:
“以往邪魔和亂軍攻城,地上城池如不足守,百姓只能避難地下。最早的地道可以追溯到太祖皇帝登基前。我在信陽二十年,其他事業無成,地道倒越挖越深了——方才我收到邪魔臨城的jǐng報,告諭百姓趨避。仙長如需要百姓出迎,只管吩咐。”
“算了。”
我擺手。
“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沒啥好玩,兩位仙子姐姐一定心裡不悅得很——原小哥,我們快去下一座汝南郡城吧:那是八方輻輳的都會,聲sè犬馬,應有盡有!”
姬傲劍粘乎乎地纏上我。
幾rì接觸,我對這小孩子油然生出一股親切之感。他自小在蜜罐里長大,一片真心,全無城府。整rì琢磨的盡是chūn…宮豔情、遊戲鬥毆的風流事情——活脫是少年時候的我。傲劍的靈根比幼時之我還要卓異,大致和劍宗的秦宵彷彿。他修煉內資糧優渥,如肯用功,這種歲數早就該到築基了。只是心思盡是玩,練氣時還常常心散走火
——也和我小時候一般不長進。
我沉吟不語。
“呀,對了!姬叔叔說過宗門途經中州要施捨貧民,我貪玩差點忘記——小尋姐姐,把葫蘆裡的幾倉糧食賞給城裡百姓唄!”
傲劍眼珠子滴溜溜一轉。
小尋戳了下佩劍小公子的腦袋,把五枚葫蘆遞我。
我交付太守,
“葫蘆**有二十五倉糧食。是崑崙和龍虎兩宗捐濟信陽郡的一點心意,煩請代勞分發給貧苦之人和無家流民——我們崑崙龍虎兩宗斬除邪魔,拯救蒼生,和劍宗是一樣的。”
——這是姬琉璃定下的上京事務之一。妖cháo中北方乏糧,糧食優先供給dì dū,諸郡困苦不堪。崑崙和龍虎的慷慨派送,能讓沿途百姓熬到開chūn朝廷的賑濟時節。
禮部卿杜子美嘆息:“當今天子至聖至明,有拯濟天下之志。只恨政出多門,朝廷不能專權。天子今以師友之禮待貴宗,貴宗毋吝援手。”
他向我們深深鞠躬,我爽快應承。
——劍宗擺不平的事情,我們崑崙和龍虎未必搞不定。
忽然,街角冒出一個赤腳邋遢、骨瘦如柴的小孩跌跌撞撞地衝向我們的佇列。小孩一腿微瘸,腿肚流膿。我一瞥之下已經知道那腿不久就會壞死。小孩一隻骯髒小手還牽著同樣悽慘的失明老乞婆。
孩子走到了地藏獅子三十步外止步。再遲鈍的愚夫也能在這個距離感應到獅子淡淡散發的恐怖妖氣。再進一步,生死已經全不在他掌控了。
冬雪中,小孩哆嗦著向前邁出了致命的一步。
地藏獅子打了一個呼嚕。
小孩在獅子的威壓下匍匐倒地,一步步爬向最前的我。我輕輕揉地藏的毛,示意它莫胡來——一個簡單的獅子吼,就能了結眼前草芥般人命。
“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仙長呀!求求你們,讓我娘瞎掉的眼好起來。”
匍匐在地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