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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兩次,被湘雲聽見了,學與寶釵。寶釵啐了一口,扭臉不理,卻也不禁心猿意馬,思前想後,念及賈寶玉忍心撒手,一派絕情,又氣又恨,暗想:“小時候遇見那個和尚,給了我這個金鎖,一再叮囑:須得遇個有玉的方能相配。及在府裡遇見他,看見那塊玉,只當應了和尚的話,況且又是娘娘賜婚,遂再未有他念。如今他便這樣一走了之,連玉也扔了,那番話豈不落空?這玉倒又落在甄寶玉手上,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若說有玉的便能相配,卻又必定要是銜玉而生的那個才可呢,還是送玉而來的這個才是?”如此想了兩回,又自己啐自己道:“我已是嫁了人的人,雲兒不過換了庚帖,已知道守貞立節;何況我入門三年?雖則假鳳虛凰,到底名媒正娶,如何竟可有這些胡思亂想?”從此平神靜意,心無雜念,飛塵不起,此前原已不肯輕易往前院來的,自從甄寶玉住了書房,索性更禁足於二門了。轉眼臘盡春回,寶釵生日將至,因在孝間,原說過不辦。爭奈薛蝌、岫煙都說要上門為姐姐祝壽,薛姨媽自寶釵搬來紫檀堡後,還從未登門,如今聽說寶玉拋了家,益發不願女兒寄人籬下,也要藉機勸說女兒回家,因也約了這日來訪。寶釵恐席面不好看,未免更使母親憂憫,遂開了箱籠,意欲尋些物事去當。翻檢一回,終無可當之物,雖有些棉衣鞋襪之類,一則冬氣尚深,缺不得他;二則也當不來幾個錢,終究還是杯水車薪。便又開啟妝奩來,只見不多幾件銀鐲玉簪,倒有一疊子當票,想了一想,忽起一計,遂從領上取下那個瓔珞環護、珠光寶氣的金鎖來,拿與麝月教去多多的當來。麝月吃了一驚,那裡肯去,勸道:“再揭不開鍋,便是把我賣了,也還輪不到當他去。這可關乎姑娘的終身之事。”寶釵嘆道:“到了如今這地步,還談什麼終身?人都沒了,留著他也是無用,不如當幾個錢,換些米來倒實在。”襲人、麝月都道:“這萬萬不可,二爺雖去了,那塊玉倒是自己長了腳又回來了的,焉知不是天意呢?且不說這位爺同咱們二爺的形貌是一模一樣再分不出真假來的,依我們看,連脾氣性格兒也都相差無幾。況且每每提起奶奶來,都是一臉的敬重,十分佩服。想來只要奶奶願意,甄大爺無不願意的。奶奶不妨細想。”寶釵沉下臉道:“休胡說。這可是本份人家的話麼?讓人聽見,成何體統?還只當我們有多輕狂呢。”正說著,恰好湘雲進來,便也笑道:“別說是你們,連我看見他也分不出真假,只差一句‘二哥哥’沒有叫出口來呢。依我說,假寶玉也是寶玉,真寶玉也是寶玉,假的不去,真的不來;假的既然去了,何不換了真的,豈非兩便?”寶釵聽了,正色道:“我向來不是那種口是心非、朝秦暮楚之人,你們卻不要拿這等話來戲我。寶玉雖絕情,我卻不能無義,既然進了賈家的門,便一輩子都姓賈,絕無別唸。良臣不事二君,烈女不事二夫,你們看我可是那朝三暮四之人?”說著,從頭上拔下根白玉釵子來,一撅兩段,說道:“我若有異心,便和這釵一樣。”湘雲自悔失言,忙摟著寶釵告罪道:“好嫂子,這是我的不是了,信著口兒胡說,我自然知道姐姐不是那樣人,不過貧嘴滑舌說笑話罷了,你又是我寶姐姐,又是我二嫂嫂,千萬別惱我。”襲人更是羞得滿臉通紅,忙低了頭出門,一言也無。寶釵方知傷了襲人,頗覺後悔。念及襲人、琪官盡心竭意侍奉自己,無非看在寶玉份上,如今寶玉走了,自己再賴著住下,倒不好意思。又想著到了二十一日,薛姨媽、岫煙等來與自己慶生,見了甄寶玉,必有諸多不便,若也生出襲人、麝月一般的念頭,說些真哩假哩的話,未免難堪,竟不如及早迴避的為是。便與湘雲商量,要同往牟尼院借住。湘雲自然滿口答應,又問:“既要搬,何不回姨媽家,倒要住在外頭?”寶釵嘆道:“王寶釧十八年寒窯尚不肯回家,何況於我?況且別人不知道,你該深知道的——你不回叔叔家,難道不是為了怕你叔嬸聒噪,逼你另嫁?天下長輩情同此理,我若回了孃家,勢必也有許多閒話,只怕說得比今日更難聽呢。到那時,應了固然不可,不應卻也為難,倒是遠遠避開的為是。”湘雲聽了,不住點頭,自此心內愈發敬重寶釵。寶釵心下擘劃停當,遂請進襲人來,說意,又囑以麝月之事,轉託蔣玉菡同甄寶玉作媒。襲人聽了,早流下淚來,羞道:“原是我們伏侍的不好,怪不得奶奶生氣,只是我那裡做得不到,請奶奶只管教訓,千萬別說什麼‘搬走’的話,不然教我明日見了二爺,可怎麼說呢?”寶釵嘆道:“你倒痴心,那裡還有見二爺的時候呢?我搬來時,原說是租,從未許過長久不去。況且從前寶玉搬來這裡,原為的是他同蔣相公是朋友,還說得過去;如今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