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響可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得花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行。但一旦被你拉響了,它那淒涼
的回聲便在深宅裡徘徊徜徉,經久不息。
出來開門的是個中年婦人。我想應當這樣來描寫她:一位渾身緇衣的端莊婦人,令
人尊敬,但卻又哀愁滿面,毫無生趣。
她說巴克利小姐還沒回來。波洛解釋說我們跟小姐是有約在先的。為了說明這件事
他很費了一番口舌,因為她是那種對一切外國人深具戒心的女人。我確實滿可以得意一
下,因為我不是外國人,而我的在場幫了波洛不少忙。我們被讓進客廳,坐等巴克利小
姐歸來。
這間客廳裡倒沒有那種淒涼味兒。它面向大海,陽光充足。房間佈置得不倫不類,
捉襟見肘的窘態一目瞭然:最時新的廉價小玩意兒與維多利亞時代古色古香的笨重傢俱
相映成趣。當年華美的緞子窗簾已經發脆,在風裡飄動起來雖然依舊儀態萬方,但發出
的聲音卻叫人聽了不由得要為它們的壽命擔些心事。椅子上的坐墊套全是新做的,色彩
絢麗奪目,可是坐墊本身卻七拼八湊,沒有兩隻是一樣的。牆上掛著許多幅家庭成員的
肖像畫。我覺得有幾位祖宗看上去溫文爾雅、大有古風。房間裡有臺留聲機,唱片東一
張西一張隨意亂放。還有一臺手提收音機臉朝下躺在沙發上,裡頭還嘰哩咕嚕地發出些
莫名其妙的聲音,像個愛發牢騷的老頭獨自在生悶氣。房間裡東西不少,就是找不到一
本書。一張報紙攤開在沙發上。波洛把它撿了起來,皺皺眉頭又扔下了。這是《聖盧周
報》。報上有什麼東西使得他又把它重新撿起來。正當他看報的時候門開了。尼克·巴
克利走了進來。
“拿冷飲來,埃倫。”她回頭喊了一聲,然後跟我們打了招呼。
“我來了——甩開了那幾位,我好奇心很重。你說,我會不會是個人家踏破鐵鞋無
覓處的電影明星?你不以為然嗎?”她對波洛說,真的把他當成了電影導演。“但我覺
得當個電影裡的女主角,做了電影明星,才是老天爺把我派到這個世界上來的目的。你
給我一個機會試試吧。”
“哎呀,小姐”波洛剛要開始解釋,又被她打斷了。
“可別是你倒想叫我給你一個機會吧?”她的聲音近於懇求了。“別對我說你畫了
些小玩意兒要我買一幅。不過不會的,一個長著如此威嚴的鬍鬚,住在全英國價錢最貴
而飯菜最劣的美琪旅館的人,決不會是個畫畫的。”
那位給我們開門的儀態端莊的婦人,拿著冰和一些酒瓶進來了。尼克熟練地調起了
雞尾酒,邊調邊絮絮不休。最後大約她察覺到波洛不尋常的沉默,就突然放下雞尾酒問
道:
“喂,怎麼啦?”
“我但願你平安無事,小姐,”他從她手中接過雞尾酒,“為了你的健康,小姐,
為了你還繼續健康下去,乾杯!”
那姑娘並非傻瓜,她聽出了波洛的弦外之音。
“怎麼,會出什麼事嗎?”
“嗯,小姐,你看——”
他把那顆子彈放在掌心裡給她看。她蹙起眉頭把它拿了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當然知道,這是子彈。”
“一點不錯,小姐。這就是今天上午從你耳邊飛過的黃蜂之一。”
“你是不是說,今天有個白痴在旅館的花園裡向我開槍?”
“好像是這麼回事。”
“那麼,我可以起誓。”尼克肯定地說,“我的確生活在神靈的庇佑之下。這是第
四次了。”
“是的。”波洛說,“這是第四次。小姐,我想請你談談另外三次的情形,可以嗎?”
她怔怔地看著波洛。
“小姐,我要弄明白它們究竟是不是偶然事故。”
“當然是的囉。不然,是什麼呢?”
“小姐,你得有所提防,我懇求你。你要遭大難了。有人想暗算你呢。”
聽了這話尼克樂得大笑了一陣。她像是覺得這個說法十分有趣。
“多新鮮的想法!我親愛的先生,竟會有什麼人來暗算我?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