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兒等得心焦,偷偷張望了五六次,四少書房的門仍是虛掩,裡頭偶爾有蕙殊低微語聲,半個字也聽不清。就在她忐忑不寧的時候,蕙殊拉開房門出來,沉默走下樓梯。
貝兒心覺不妙,迎面便問,“怎樣怎樣,四少沒答應嗎,你有沒有好好同他說,是不是講錯話惹他生氣……”
蕙殊打斷她,淡淡道,“答應了。”
“呀,那你還垮著一張臉!”貝兒聞言雀躍,“好極了,我就知道四少不會見死不救,這可太好了,往後有你做四少的秘書,我們又在一起了!”
可是蕙殊不說話,臉上也沒多少笑容,悵悵地似失魂落魄。
貝兒皺眉,“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蕙殊勉強笑笑,“四少說,過幾日你們要去北平,讓我跟著一道。這一趟回來,如果還不後悔,便錄用我做秘書;若是我後悔了,隨時可以回家去。”
她佇足,低頭摩挲那楠木樓梯扶手,默了片刻,“Lily,我突然不知道了……”
貝兒沒做聲,若有所思看她。
“我不知道有沒有做錯。”蕙殊有些茫然,“我對他十分敬慕,但從未有過別樣心思,也不敢有……往後選了這條路,旁人說什麼我並不在乎,可是四少,他會如何看我,我又該如何待他。”
走廊盡頭長窗敞開,一陣風吹進來,彷佛是為了提醒她,攜來花園裡濃郁的白茶花香氣。
“Lily,你不會有這苦惱嗎?”蕙殊嘆口氣,在樓梯最後一階坐下,呆呆望向花園裡無處不在的白山茶,“還是我太軟弱,想得太多?”
“我不苦惱。”貝兒看著她,目光復雜,“小七,我們不同。”
“你也這麼說。”蕙殊苦笑一下。
貝兒碧綠的眼睛眯起來,像極了貓,“真的,小七,你還沒有真的愛過。”
蕙殊挑起彎彎的眉毛看向她,滿眼詢問。
“對我來說,他是最好的朋友、夥伴,也是恩人。”貝兒淡淡地笑,“所以我不苦惱,我一點兒也不害怕愛上他,又得不到他——這卻是你的苦惱,對嗎?”
蕙殊跳起來,“不是,我沒有那樣想。”
“你真的沒有一點兒喜歡他?”貝兒綠眼睛閃爍曖昧的光澤,“比顏更多一點的喜歡?”
蕙殊的臉紅了又白,再不作聲。
“不過這沒關係。”貝兒微笑,眼底有過來人的瞭然,她挽起蕙殊,和她手牽手走進客廳,“你還有的是時間做決定,等我們從北平回來再想也不遲。”
第三記:怎堪誤·卻相逢
也不知四少用了什麼法子,顏世則真的沒有再找來雲頂皇宮。
祁七小姐的出走並沒有驚動太大,或是顏祁兩家礙於臉面,對外只說七小姐有事遠行。
蕙殊棲身於貝夫人的寓所,就在租界最繁華的瑪嘉侖路,樓下是四少辦公的貿易行。整條街上彙集銀行商號,入夜燈紅酒綠,是往日顏世則也常流連的地方。起初住在裡頭,蕙殊很是惴惴,唯恐被人尋到。然而一晃三五日過去,無人前來驚擾,反倒無端失落。
“你說他們會不會壓根就沒找我,巴不得我走了,省得眼見心煩。”蕙殊以手支頤,心不在焉地玩著筆。貝兒不理會,自顧忙著,此去北平要打點的頭緒極是繁雜。見她不應,蕙殊越發沒趣,悄悄繞到她身後,張望桌上信函賬單。
“全是德文?”蕙殊湊近看,“我的德文生疏好久了,真麻煩,四少怎麼盡和德國人做生意。”說著便伸手去翻那信函,卻被貝兒一擋,手上翻了個空。
“說了別亂看,好奇心害死貓。”貝兒利落地將信函收起,橫了蕙殊一眼,“沒事就回去收拾行李,咱們後天就啟程了,往後可沒人鞍前馬後服侍,你得學著照顧自己。”
可蕙殊似一塊麥芽糖,笑眯眯粘在她身邊,總有問不完的問題,趕也趕不走。她又是極聰明的,做秘書那點事,只半日就學會了,餘下便是問東問西,對事事都好奇。
“就知道你們有秘密,瞞著不跟我說,信不過我。”蕙殊半趴在桌沿,拖長聲調,悶悶不樂,眼珠卻滴溜跟著貝兒身影轉。貝兒將要緊的檔案一一清點整理,鎖入提箱,連同四少慣用的水筆信紙也都細心帶上……末了轉身問蕙殊,“還有沒有什麼落下的?”
蕙殊根本就沒在意她收拾些什麼,被問得一頭霧水。
貝兒抄起她身後桌上的印章,順手敲她額頭一記,“印章都不記得!就知道你丟三落四!”
蕙殊捂著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