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幅錚亮的盔甲,兩肋下卻各有一道縫隙,楊曄本想問問這是什麼東西,無奈竟是說不出話來。兩個人過來,把那鐵盔甲拿了起來,一分為二,前後各自一片,這下楊曄看清了,也看懂了。盔甲內裡,遍佈半寸有餘的銀針,針不長,扎不死人,也不會出太多血。
然後那兩人把這件物事給他穿上了,調動機括,緊緊地箍到了楊曄身上,其中一人解釋道:“這是金縷玉衣。”
楊曄閉著眼,牙咬得格一聲,這千百根銀針同時刺到身上,那種疼,讓他久久地戰慄,良久方嘶聲道:“凌疏,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凌疏忽然在他身前很近的地方說話了,聲音清柔舒緩:“你不能死。來人,給淮南侯把晚膳用了。”
由於聲音太近,楊曄一驚,猛地睜開眼看著他,見他就在身前三尺處,正目不轉瞬地看著自己,黝黑的眼底似乎隱隱有波紋閃動,光華流轉。那是興奮,一定是,楊曄張口罵道:“你個狗…日的,老子受刑有什麼好看!你這不是瘋子是什麼?有瘋病了你就去治,別把你那兩隻狗眼看老子!”
凌疏想是被罵的多了,任他如何辱罵也不生氣。有人把所謂的晚膳端過來了,楊曄生怕他們給自己吃什麼怪異的東西,忙緊緊咬住牙根,但忽然間下頜一痛,被一人出手卸掉了下巴。接著被人強灌了一碗東西,入口竟是上品老山參熬成的參湯,他震驚無比,詫異地看著凌疏。待一碗參湯灌完,那人在凌疏的示意下把他下巴安上,凌疏自己不再看他,轉身行了出去。高挑端正的背影很閒雅,很淡然。
於是楊曄明白了,他不能讓自己疼死在這裡,因此用參湯來提神吊命。
楊曄穿著那件金縷玉衣,渡過了有生之來最漫長的一個夜晚。他提著全身的功力抵擋疼痛,最後疲憊不堪,睡過去,被疼醒,睡過去,被疼醒,週而復始,無窮無盡地煎熬下去。
第二日清晨,進來兩個人替他把金縷玉衣脫掉。楊曄發起了燒,通身滾燙,全身的肌膚腫脹,衣服上俱是斑斑點點的鮮血,還有烙鐵留下的焦黑的印跡。他看不見自己成了何等模樣,想來牛頭馬面要來拘魂,也未必能認得出自己的真身。
凌疏走了進來,著玄色長衣,織出暗紅色朱雀紋圖案,他衣服質地精良,通身卻並無佩飾。在他那張椅子上端正地坐下,有人斟上了茶,依舊是大內貢茶三清白眉。昨日那張狀紙就放在他手邊,他打量了楊曄片刻,問道:“畫押不?“
正文 第 8 章
楊曄慢慢支起頭,聲音暗啞、有氣無力:“凌疏,你看信看了這麼久,你究竟看到了什麼?有沒有看到趙王在邊關打仗,出生入死,戎馬倥惚。你們在洛陽享福,紙醉金迷,歌舞昇平。誰在塞上吹羌笛,誰在京師著玉衣?你卻說他謀反,你說他謀反他就謀反了嗎?想把我屈打成招?這點伎倆算什麼?不畫!”
凌疏沉默片刻,道:“是不算什麼。金玉滿懷、楚腰掌中輕、水調歌都沒有給你用。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
楊曄道:“什麼事情不是我說的那樣?你有話就直說,別哼哼唧唧的。”
凌疏側頭看看他,道:“你還是先糊塗著吧。”
楊曄卻道:“還有參湯沒有?給我喝一口。不然沒有力氣,想招供也招不了。”
凌疏道:“有。”
他對著一個屬下微一頷首,那人立時去端了一碗參湯進來,喂著楊曄一口口喝掉。楊曄喘一口氣,提起精神道:“那什麼金玉滿懷楚腰掌中輕啥的,你想用你就用吧,小爺我也攔不住你,我倒想見識見識你這稀奇古怪的手段。不過凌疏,我得問你一件事情,你年紀輕輕,外面花天酒地的好日子不過,卻躲到這破地方,天天擺弄這些東西,你這狗…日的真是有病吧?你說,你是不是有病,是吧是吧是吧?我聽說得這種病的都是宮裡的太監們,你莫不是已經不是個男人了?只能這樣來發洩自己的**?其實你可以找人幹你的,保你爽的跟個女人一樣,心裡就不會這麼難受。你聽我的沒錯,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凌疏垂著長長的、帶些微弧度的睫毛,盯著一個牆角看,眉頭微微動了一下,過得片刻,他忽然道:“我不能殺你。我殺個人給你看看。”
楊曄一怔,冷笑道:“殺雞給猴看?”
凌疏揮手吩咐道:“把雲陽那個貪贓枉法不肯招供的縣令弄過來。”片刻後兩個屬下拖了個死囚犯進來,那囚犯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抬頭看到凌疏,忽然間變得面無人色,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凌疏凝神打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