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霎那,她眼內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情感在奔瀉,在衝擊,火影搖曳,模糊她的容顏,當重新清晰映現她雙眸時,又彷彿那裡面空洞得什麼都沒有。
除了韶王臨死慘白的臉,和他面前熊熊的火,匯聚在她眼中縮小成一個點,除此,甚麼也沒有。
火在蔓延,燒到了死者衣角。雲羅募地退開一步,好象終於醒悟了,指住那裡大叫:“火!火!穆瀟!”
她倉惶轉過臉來,拉著她一點兒都不熟悉的橘子,募地放聲大哭:“火在燒穆瀟,火在燒他!穆瀟要死了!”
橘子臉色煞白,不知從何回答,雲羅再回過頭,欲向火叢奔去:“穆瀟!穆瀟!”
橘子忙將把攔腰一把抱住,叫道:“危 3ǔωω。cōm險!姑娘,不要上去!”
雲羅淒厲地伸出頭,試圖離那邊更近一些,哭叫:“火,火啊!柳歡宴,柳歡宴,救救穆瀟,我不要穆瀟死啊!柳歡宴,你救救穆瀟!”
柳歡宴,柳歡宴,她叫他名字,每一個字都飽含無窮怨毒,一聲聲切入柳歡宴耳中。大火卷著了穆瀟的衣裳,將他徹底捲進去,雲羅大聲地哭,一口氣接不上來,就此倒了下去,人事不醒。
大火無處不在,烈焰至深而紅,如血。
潑天潑地的血。
奇怪的是她心裡卻是幽涼幽涼的,並沒被那如血的大火燒著,她好象只是站在火邊的冰塊上冷眼旁觀,雖然明知那火裡有此生此世早就沉入她血脈心靈的那樣一個人。
但是她卻不傷心。
或許很多天以前,該傷心的都傷心過了,該哭的也都哭過了。
那個人在她心目中,早就沒有幸存的理由,只不過是親眼教她看見了他性命的終結而已。
“我承諾給你自由。”
似真非真,重又看見柳歡宴。坐在旁邊,伸手摩挲她病中憔悴不堪的臉,低低喚著:“雲羅,雲羅。”
他慢慢地呢喃:“我是註定了下地獄的人,我這樣壞,你可別學我。”
“我不想你被我拖到同一個地獄。”
茫茫大造,漠漠蒼蒼,四顧無依。募然間回首,他俊美的臉微微猙獰,如同九幽裡最深處的惡魔。
焚盡三界的紅蓮之火,陡然張牙舞爪淹滅天地所有,把柳歡宴和她共同捲入。
――若世間有地獄,我和你一道進地獄。
她輕聲答覆。
潑天血樣的火光漸漸淡去,眼前蒙上一層明媚。
“醒了醒了!”
“雲羅姑娘醒了!”
“快去稟告……”
一連串叫聲,圍著她,嘰嘰喳喳,她輕輕蹙起眉頭,為何這樣鬧法?她只覺頭痛,不耐煩。
“都別作聲,悄悄的,成何體統!”
有個老成的嗓音罵道,各般聲音於是靜止下來。
她這才撫著額頭,艱難地睜開眼睛。
認得是教她宮規嬤嬤中的一個,笑意盈盈,但這笑容又和往日不一樣,摻著明顯的諂媚。她困惑地瞪著她。
“雲羅姑娘,你可醒了。”
她殷勤將她扶起,回頭道,“主子醒了,還不快呈面水上來,供主子洗漱。”
雲羅有點茫然地任由擺佈,看看這房裡擺設,還是日前所居住的屋子,並無改變。
一夢一醒之間,有個人走了永遠也回不來,而她心裡缺了一塊也永遠再補不上。可是上位者把一切回覆舊觀,就好象什麼也沒發生過。
真能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嗎?
“皇上!”
“皇上!”
“皇上!”
此起彼落的叫喚,呼啦啦跪下一大片,雲羅遲疑地再對這個房間看看,應該不是換了地方才對。忽見門簾一掀,她很自然地往內縮了縮,果然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明顯心情很好,臉上春風洋溢,徑自走到她床邊,握定了她手,看了半天笑道:“你瘦了點。”
總是有哪裡不怎麼對,雲羅說不上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好似笑容變明朗了,整個人也明亮起來。這不象是他,一點都不象凶神惡煞的皇帝,就算芸華軒那幾天他待她不錯,可是笑容裡也總是浸透著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稍稍用力,她就勢滾到他懷裡,怔怔注視這張依稀眉眼與韶王有幾分相似的臉,眸間旋出晶瑩的光,哭道:“皇上,穆瀟死了,他死了!”
聲音還帶著初醒的茫然,哭音象是細細碎碎的黃金,一點點嵌入皇帝今天特別易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