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也是他們一起戲弄慣了的。若真要甩掉綴在身後的尾巴,於她而言,也的確算不得什麼難事。
“皇上知道了麼?”蔚華胥稍穩了心神後問了這麼一句。
“應當不知道,陛下他已經半年多未進過清寧宮了。”帝后疏離在整個大郢都不算什麼秘密,所以楚翊說得倒也並沒有太多為難。
其實,這止這半年?自六年間帝后大婚之日起,陛下他就沒怎麼來過清寧宮。想當年,皇后娘娘也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半大孩子,幽居一隅,形單影隻,這些年下來,唉
“那父親他是如何打算的?”鳳兒出宮的事,自然不可能瞞過父親。既然沒攔著,大抵是另有安排罷。
“蔚相他派了邵將軍去護著,邵將軍同皇后娘娘自小親厚,又是飲譽江湖的絕頂高手,所以”才說到這一句,楚翊驀然覺得上將軍的目光透了寒意。
“邵千嶠麼?”蔚華胥低低唸了一遍這個名字,明朗清崢的臉上,神色更冷了幾分“五日之內,我要知道他們二人的行蹤。否則——”
“楚翊,你自去玄獄罷!”
聽到那可怖的兩個字,任是上過沙場、經過生死的鐵血漢子也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寒戰,急忙揚聲利落道:“屬下領命!”
作者有話要說:1、關於紙甲,最早是出自《南史·齊紀下·東昏侯》,不過大量應用在是唐代——用紙做戰甲,想想都很了不起呀,而且,據說效能優於笨重的鐵甲許多。
2、唐代長安城分為一百一十坊和東西兩市,下面附圖:(大明宮、興慶宮、皇城都在上面噢~~)
☆、昏君妖妃(上)
戌時三刻,大明宮,凌波殿。
曠靜的大殿中,蓮座琉璃宮燈明華燦然,烏漆七珍紋的高雕紫檀後,年輕的天子正凝神閱著方才內侍送來的奏疏。
此刻的祁景昀,已換了一襲玉色的雲紋長衫,腰間束了明錦玉帶,又以紫綬綴了一塊靈透潤澤的雙螭碧玉佩這一身較為隨意的常服,讓他整個人顯出幾分名儒士子的書卷氣,文質而秀雋。
只是,這幾乎與生俱來的一脈清貴之氣卻仍是未被掩了分毫。
此刻,他的確是在神思凝聚、一字不漏地閱著各地的奏章,但如同這十多年來一樣,卻並未提了硃砂筆,做下哪怕一個字的批註。
以至於待到明日,內侍將這些一字未批的奏摺又原樣送回門下省時,文武朝官們會同往常一樣得出皇帝俾晝作夜、無心政事的結論。
最終,自然是那位朝野共譽的“賢相”代勞,替他批了這些摺子。
又翻開一封黃綾奏章,初閱之下,他便遽然深皺了眉頭。
下一刻,年輕的天子忽地起了怒氣,驀然提了案角的紫毫湖穎,懸腕疾書,落下了四個稍顯跋扈的濃墨大字!
明黛為他送親煎的風寒藥過來時,甫進殿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她已換上了素日喜歡的淡縹色長裙,挽了簡單的雙鬟髻,近乎沒有半點珠翠之飾,素妝如洗,卻更顯出天生的玉質清瑩,高華明潔不可方物不由得讓人相信,這世上果真有一種女子,麗色天成,淡妝濃抹總相宜。
她進門的步子不算輕,他自然聽到了,眸光轉了過來,落向心愛的女子時便不覺融進了三春暖意,又見她已換回了平日裡的素淡妝束,心中不禁有一絲莞爾今日朱雀門上那一襲華衣袗服,可真是難為她了。
正在他微微失神間,明黛已步履輕快地走近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放下了置著藥碗的檀木案,眸光淡然掃過那一封半展的黃綾奏章,入目便是這樣幾句“茲貴妃明氏,入宮六載,媚上以邀寵,惑主以得信素行不端,僭越妄為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
明黛心下微微一沉——她倒是此時方知,原來自己竟已犯了罄竹難書的不赦大罪,成了世所不容的佞嬖奸邪?
但轉瞬間,卻已淡下了心思六年了,不是應該慣了麼?
但,當女子的眸光落到奏摺底處那幾個跋扈的硃批大字時,卻不由得微微一怔,既而失笑
“大膽妄言!”——原本一筆飄逸勁峭的歐體楷字,生生給他帶出了幾分錚怒之色。
“怎的這般孩子氣了,又同文大人置氣做什麼?”明黛略略近近,不動聲色地妥當掩了那一封黃綾奏章,一雙清波淡瀲的眸子帶了笑看他“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文璧,大郢如今的御史中丞,翰林學士出身,譽滿國中的碩學鴻儒、德隆望尊的三朝元老,同時,也是出了名的梗直諍諫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