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件上袍染作了深深淺淺的紅,再分不出是南雅意的血,還是他的血。
“得罪了!”他也顧不得眉睫鼻翼流下的水珠,蹲在我跟前,對著俯臥的南雅意低低道了這句,便抓住傷口處破碎的衣料,迅速一扯,已經撕開了一大片,露出了依然鮮血泉湧的傷口和大片肌膚。
雨水仍在毫不留情地往下倒著,甚至又有了越下越大的趨勢,竟將南雅意傷處的血都衝得淡了。我努力用手和衣袖去擋那雨水,又哪裡擋得住?
莊碧嵐將兩隻瓷瓶開啟,一瓶交給我,讓我取兩粒藥丸嚼碎了給南雅意內服,另一瓶他自己開啟,將其中的淺褐色藥粉倒了快半瓶在傷處,然後解了南雅意的束腰帶,用來緊緊地裹纏傷口。
“這樣……行嗎?”我握著南雅意無力垂落的手,失聲問著,委實難以安心。
那傷藥用得雖多,但我看得出,南雅意的傷勢過於嚴重,一時根本沒法止血,何況雨又大,血流得又快,一條浸透水的束腰帶,就能阻止藥物的流失了嗎?
莊碧嵐淡白的唇動了動,療傷時過於冷肅緊繃的面龐浮上被雨水澆透的淺笑。他撫了撫我的面頰,輕聲道:“我們快走吧!我們必須儘快找大夫給她診治。”
他沒說要不要緊,我也不敢問了,只是緊緊地抱著南雅意,直到莊碧嵐牽來馬,雙手來接她,我才鬆開了手,依然只望著她慘白的面龐,盼著她能醒過來,像往日一般輕鬆地向我笑一笑,對我說,來,我帶你騎馬。
可南雅意到底沒睜開眼,自始至終被莊碧嵐半攬在懷裡一動不動,倒是莊碧嵐上馬將她在自己前面安頓好後,又向我伸出手來,說道:“來,我帶你騎馬。”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彷彿溫熱著,又迅速被雨水打至冰涼。
莊碧嵐見我不動,揚了揚唇催道:“快上來!這青雅馬跟了我兩三年了,雖不是千里良駒,也是難得一見的好馬,馱三個人沒問題的。”
我忙應了,握緊他的手,借了力猛地一跨,終於坐上了馬背,而腳踝處的疼痛,如有一根鋼針紮了進去,劇痛飛快地發散開來,疼得我渾身一陣虛脫,晃著身軀差點兒又栽下馬去。
“嫵兒,你……你腳疼得厲害?”莊碧嵐急急地扶緊我,懊惱道,“我居然忘了!等我下來幫你看一下腳。”
我忙忍著疼笑道:“不疼,不疼,只是雨淋得久了,頭有點兒暈。”
想到有個放暗箭的人正在附近隨時窺伺,我哪裡敢再耽擱?何況南雅意的傷勢,也經不起耽擱。
莊碧嵐聽我說了,嘆道:“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從小到大,你何曾吃過這樣的苦?”
“沒有,我不覺得苦。”我伸臂環住他的腰,溫溫婉婉地微笑著,“從小到大,我就沒有這麼開心過。有一個人,肯這樣捨命地待我,我便是今天死了,也不算白來這世上一遭。”
“嫵兒又胡說!”
他側了頭微笑地望著我,挺直的鼻樑和俊秀的輪廓如白玉雕就,雨水都衝不去的溫和。
貼近他的腰背,有他的溫暖漸次傳來。
而他策馬揚鞭之際,已飄落一句如醇酒般令人沉醉的話語。
“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呢!”
在深宮中如草木蟲蟻般生活了這麼些年,我對一輩子已經沒有什麼概念。
幾十年?幾年?或者短暫得只有幾個月、幾天?
不管多久,橫豎我們要守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緊緊環著莊碧嵐的腰,一氣奔出五六里,眼見前方有村落,我抹一把臉上的水珠,急急說道:“碧嵐,快進村找找有沒有大夫吧!”
莊碧嵐點一點頭,騰出手來摸了摸南雅意的額,已焦急地“哎”了一聲。
我立刻覺出不妙,忙伸出手,握住南雅意的手,卻已被雨水泡得冰冷冰冷,連骨節都好像僵硬著,不由大驚,忙將手指湊到她鼻尖,終於感覺出些微的氣息,才鬆了口氣。
莊碧嵐道:“雅意已經開始發高燒,不盡快找個地方休養,只怕……”
我心裡一縮,忙道:“那我們趕快找戶人家住住腳吧!”
我沒受那樣的重傷,被雨淋了這麼久,都已經陣陣的頭腦發暈,手足無力,更別說南雅意了。抬頭望著鉛白的天空,我從沒有一刻會這麼盼著這該死的雷雨能停下來。
莊碧嵐一撥馬頭,似準備拐入那村莊,忽然間身體又震了震,扭頭往我們身後的大道檢視。
我怔了怔,忙回頭看時,雨幕茫茫,一時也看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