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字,懂的東西比府上婢女都少。這樣的人,能做您家的主母麼?哪怕大人抬舉,最後,只是自找難看罷了。有多大的能耐就做多大的事情,不是麼?”
“把自己關在房裡一宿,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本就做不到的事情,不如一開始就別妄想。這些天,府上夫人盡心教導,知道得越多,便越覺得自己差得遠。小女子所想,與大人們的想法,總是天差地遠。哪怕大人如今是個平民百姓,小女子與大人,也想不到一塊兒去。”
出身背景差異的人,結合之後很難過得下去。沒有共同語言的夫妻,是個悲劇。韓嫣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最早與韓則一同議婚的時候,他就明白“門當戶對”四個字背後的深層含義——生活上、思想上的共同頻率。早在知曉何蔓具體情況之時,要面對困難的認識。只是,他不願意就這麼認命地接受現實,總要搏個萬一。而且,何蔓的想法很實在,韓嫣覺得她很適合過日子。一男一女,發生了關係,韓嫣的固定思維就是,男人,一定要負起責任,負責最常見的方式就是結婚。
如今,何蔓是不想嫁給他。
“你這麼出去,想好了以後要怎麼過麼?”
“小女子自能過得下去,本就是平常人家出身,做這些事情,自是熟識,比學規矩容易多了。”
“你一個女孩子,自己過日子,能行麼?”不是過不下去了,才被韓則給拐進府來的麼?
“可以的。”何蔓點點頭,卻不願多說。韓嫣見了她的樣子,也不好再追問。
“什麼時候——走?”
何蔓抬頭看了一眼韓嫣:“就在這兩天,收拾一下東西……”
韓嫣撥出一口濁氣,悶悶地回到自己房裡了。
晚間問了韓嫣才知道,侯府已經給何蔓贈了房舍與田地。她家中本有些薄產,只因給母親送葬,變賣掉了,才衣食無著的。如今侯府給她置下產業,她自是能過得下去的。此時稅率三十稅一,也是極輕的。
聽說何蔓有了財產傍身,韓嫣方好過了一點:“那——她一個人過,能行麼?不會受欺負麼?”
“你魔症了麼?”韓則嗤笑,“這種事情多了去了,你不會不知道吧?還真是忘了,你光是讀書習武當差,竟沒有人教你這些麼?還真是疏忽了。招贅啊!”
真是糊塗了,民間招贅的風氣也是有的,這樣的人家,丈夫倒是居於從屬地位的,戶主是妻子。何蔓這樣的情況,若是招贅還真不怕被人欺負了,因為家庭的財產是她的,生的孩子也是可以隨母姓的。只是,這樣能找到一個好丈夫麼?
“那是個肯過日子的女人,看著悶聲不響,內裡卻是極有自己的主意的,只要她當門立戶,家裡的事,定是能收拾得妥妥帖貼的,只可惜——”韓則嘆了口氣,“這樣的性子,若是生個稍好一些的人家,哪怕只是鄉紳人家,也夠給你做妻子了——”無限惋惜中。
“現在還說這個做什麼?只要她能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雖然這麼說有些虛偽,內心裡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即使談婚論嫁了許久,韓嫣對於與另一個人共渡一生,是沒有把握的——仍是希望何蔓能夠生活安定,這樣,自己的欠疚感也能淡些。
送走韓則,韓嫣揉著額頭,他一直認為女人在這個世界裡本就較男人為弱勢,需要照顧。這本沒有錯。但是,並不是說,女人就不能獨立。歷史沒有如果,人生也沒有。韓嫣不能說,如果強留她下來,她會過得很好,便只能由著她自己做出選擇。
何蔓次日便拎著小包袱被侯府的馬車送到了新居,地方比起以前的家來,還要整齊一些,傢俱也齊全,百畝的地契,是不少了,還附贈了一個伺候的小丫頭以及作為最初生活費的五十金。何蔓扯扯唇角,繼續整理自己的新居去了。
何蔓確如韓則所說,很有自己的主意,她明白什麼樣對自己最穩妥,選擇一種可以自己掌控的生活。舒適、不費心、更簡單、做一件更容易的事情,人,需要對自己好一點,女人,更是如此。用全部精力去搏一個八成拿不到手的未來,不如就這樣老老實實地過日子。豪門妾卻是不如貧家妻,至少,人前能直得起腰來。那位韓大人,人是極好的,若是真嫁了他會怎麼樣呢?
甩甩頭,想這些做什麼呢?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的。好好把現在的家收拾好,嫁個老實的人,生一屋的孩子,平安過一輩子,才是正經。父母相繼去世,經過了一段家無恆產、室無存糧、不知明日會有什麼樣的遭遇、惶惶不可終日的難熬時光,何蔓更傾向於過一種平靜的生活。
選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