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之後,整支部隊全部從西海河撤出了,撤走的很突然,不過我爸還是察覺出了一點徵兆,因為在撤退命令下發之前大概一個月的時間裡,西海河這邊就進行了覆滅性的破壞行動,辛辛苦苦修建起來的一些建築被徹底摧毀,成車成車的炸藥堆積起來,把某些區域炸平。
賴叔說,這是我爸很不願意提及的一段往事,在他的思維裡,可能一直在反感或者牴觸這些記憶。
之後,我爸就復員了,以一個義務兵的身份復員,在每年茫茫如海般的退轉業軍人的大潮裡,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復員之後,他到了地質部門工作,賴叔就是那個時候和父親認識的。
不過這一次,我爸沒有幹多久,大概兩三年之後,離開了地質部門,賴叔跟著他一起離開,兩個人合夥做一點生意,具體的事一般都是賴叔出面去做。
“賴叔,這就是我爸的履歷?”我忍不住問道:“西海河的情況,你可以說不知道,但在地質隊呢?你和他是同事,他為什麼不幹了,你也不知道?”
“其實,這些有關你爸爸的臉面,我不想說的那麼具體。”賴叔找我要了支菸:“他是被開除的。”
“為什麼被開除?”
“因為……”賴叔抬頭看了看我:“犯了個錯誤,很嚴重的錯誤。”
“賴叔,我求求你一次把話說完好嗎?不要再這樣遮遮掩掩了。”我聽的有點急躁,就好像從收音機裡聽評書,每每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老是聽到欲知後事下回分解的扯淡聲音,那種感覺讓人忍不住想產生摔了收音機的衝動。
“這個錯誤也和西海河有關。”賴叔猛的吐出一大口煙,彷彿在宣洩心裡積壓了很久很久的情緒:“搭進去三條人命的錯誤。”
第008章 關於西海河
賴叔的眼神和表情,分明在告訴我,我執意的追問關於父親的事之後,所承擔的可能是巨大的心理壓力。每個人心目中的父親,都是兒時的偶像,是自己心裡的英雄,如果有一天,他的形象因為某種原因徹底崩塌,或許許多人都會接受不了。
“賴叔,你說吧,我在聽。”我不想退縮,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可退縮的?我爸給我留下的那封信越來越沉重,它壓的我有點喘不過氣了。如果我一點點內情都不知道,或許還好,可是一旦瞭解到了頭緒,我的性格註定會無法忍耐。
“每個人都會做錯事的。”賴叔又伸手朝我要煙,我能看得出,他在講述這些往事的時候帶著很重的個人主觀觀點:“咱們老祖宗留下過一句話,無心為惡,雖惡不懲。你要記住,你爸爸不是有意犯下這個錯誤的。”
西海河,註定會成為父親生命中一個不能忘卻和抹去的點。不過,他當時已經復員了,成為一個普通的公民,而且之前的西海河被徹底破壞,他和這個地方應該不會再產生什麼交集。
可是人生中的變化,本身就是無常的,誰都不能預料到。我爸在復員之後又得到了一個靠近西海河的機會,當時他所工作的單位組織了一次勘察,主要任務是想在西海河附近尋找鉻鐵礦。
“目標地點說是在西海河附近,其實,它們之間至少有一百公里左右的距離。”賴叔道:“你爸爸當年所在的工程兵部隊對於西海河的情況封鎖的非常嚴密,沒有人知道這裡。”
西海河被破壞之後,就逐漸恢復了過去的荒涼,地質隊在目標地點進行了大概五天左右的勘察,初步勘察結果,這裡的鉻鐵含量很低,沒有開發的價值。
在當時,可能隊伍裡的人把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只有和我爸關係最親近的賴叔,發現了他的異常。在賴叔心目中,我爸是個相當穩重和嚴肅的人,不過在隊伍進發到目標地點的同時,我爸的舉動出現了異常,情緒很不穩定,經常一個人深夜坐在外面發呆。賴叔問過,可我爸欲言又止。
任務結束之後,隊伍就打算返回了。到了這個時候,我爸可能有些忍耐不了,他告訴其他人,這附近有個景色很不錯的地方,可以順路去看看。隊伍裡的人都非常好奇,他們做地質的,走過的地方很多,想不出在這種荒漠戈壁中,會有什麼秀麗的景色。當時的隊伍裡都是年輕力壯的人,聽了我爸的蠱惑之後興致比較高,立即調轉了原來的返回路線,朝西海河那邊靠攏。
這是賴叔一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進入西海河。
西海河雖然帶著一個海還有一個河字,不過和任何水源都不沾邊,也和什麼秀麗的景色壓根沒關係。我爸在這裡呆了四年,非常熟悉,當他帶著人進入當年的西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