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了些,少了些。
沈浣自幼習槍,槍法凌厲迅猛,精於力道變化。他出身武當,武學之上對於力道運轉最為精研,極清楚兵刃之上若是力道變化靈活,則習成時候,指掌之上的繭決計不可能只有手心一處。五指對於兵刃方向精微至極的掌控必然使得五指之間全是繭子。
而且,沈浣用的,乃是他贈與她的瀝泉槍。瀝泉精鋼為柄,點金盤龍,槍刃更是玄鐵混了西方精金所鑄,沈浣使用這般份量的長兵刃,他便是不看,也知道她手上的繭子必定遠比其它習武者厚得多。而方才擔架上之人,手中只有掌心一層不厚的粗繭,決計不可能是手執瀝泉,一手雁留槍法征戰四方多年的沈浣。
“沈浣!”
俞蓮舟一路疾速而來,內息流轉,平復下在帳中時極不規則的吐息心跳,聲音在雪原之上朗朗送出。
那個人不是沈浣,然則沈浣是否還活著,他不知道。只是除非親眼見到她屍身,他卻也決計不會信那個執槍堅守淮水的少年會這般無聲無息的去了。皇集既是她最後一戰之地,他便必然要來尋她。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突然,他雙眼似被一道光芒刺了一下,本能的一側頭避開,然則一瞬間,靈臺一亮,連忙睜眼向雪裡尋去。但見陽光之下皚皚雪原平坦起伏,毫無異樣。俞蓮舟腳下微移,連換了數個地方,果然那光又忽然晃了一下他的眼。這一次他看得清楚,那淺金色的晃眼光亮分明是陽光照射著雪地之中某樣事物,隨即晃入了他的眼。
他展開輕功幾步搶了上去,一掌掃開彼處一層浮霜,但見雪地之中,一點金色露出,耀眼至極。他心中猛然一緊,運起內力,衣袖一掃,拂開的積雪竟有尺餘厚。而露出來的,卻是一節金色盤龍,五爪大張,栩栩如生,張開的口中,含著仿如青泓秋水一般的利刃。
正是瀝泉槍。
三尺之雪,此時竟顯得如此之厚。俞蓮舟不敢用力,只得一雙手急速的將雪向外挖開。黑色的衣角露出,是一個元兵的屍身,冰涼冷硬,仿如岩石。俞蓮舟一掌推開,下面,是另一個元兵的屍身。瀝泉槍斜斜從下方伸出來,被幾具屍體同時壓住,一動不動。
俞蓮舟內息運轉不停,才能讓自己的手穩定下來,疾速將極具元軍的屍身一一推開。
入目的,是一個人。
削瘦,高挑,銀甲,白袍。
手中牢牢握住的,正是他親手交給她的瀝泉槍。
那人閉著雙眼,靜靜的躺在那裡,左頰之上,刀痕深可見骨,半面容顏上的鮮血早已凍成了冰。一身鎧甲與白袍,被鮮血與戰火洗得看不出本來面貌。十數只斷箭釘入身體,不知深淺。身下的鮮血早已滲入雪裡。
俞蓮舟心中仿如被寒冰刺入,心肺之間,竟是難以起伏。然則他僅是微微一頓,便伸手想去把人抱上來。這雪地裡太溼、太冷,她家鄉湘楚,便是征戰淮北多年,早已習慣忍受得了這北方的漫天冰雪,也絕不會喜歡。
指掌伸向她的頸際,想將她攬上來,然則觸及那肌膚的一瞬間,俞蓮舟猛然一怔,彷彿被雷擊了一般。
那裡觸手冰冷,冷得疼痛灼人。但是肌膚,是柔軟的。
俞蓮舟彷彿意識到了什麼,顧不得其它,身形一轉坐到她身後,將其攬了起來,靠著自己。
不僅是頸際,沈浣的上身亦是柔軟的,並沒有方才元兵的僵硬死氣。俞蓮舟拂上她頸際,卻半分感受不到她的呼吸。去握她的右腕,然則那手牢牢的握住瀝泉,擋住脈搏。隨即去按左手,但覺指尖之下,一片沉寂。俞蓮舟心中一沉,卻仍不死心,手上一拂,將沈浣身上戰甲的繫帶震斷,露出被血染透,復又凍成冰的長衫。他提起三成內力,抬掌猛地一下擊向沈浣後心。
半倚在肩頭的人依舊沒有半分反應,柔軟,卻冰冷,沒有脈搏,沒有呼吸。雙眼緊閉,一動不動。
俞蓮舟一皺眉,轉瞬間將內力提至七成,又是一擊。
人被擊得狠狠晃了一下,卻依舊沒有反應。
俞蓮舟心念如電,瞬間決斷,定了主意,又抬起右掌,提起十成內息,又是一掌擊在沈浣背心。
武當俞蓮舟十成內力的一掌,無論誰受了,難有不死。然則便是在這一掌之下,原本冰冷死寂的身體下,卻極輕極緩的微微發出“嗵”的一下,竟是一下心跳之聲。雖然微弱,卻是異常清晰。
俞蓮舟知她剛毅堅持,眼下卻近乎感激她的性情。若非剛強倔強,誰也難以在如此重傷之下,在雪地中堅持如此之久。
然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