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圍住了,不然就這地方,她還怕隔牆有耳。
“……我本來也沒定主意的,直到阿猛他們陸續報來訊息,我真氣極了。”明蘭把枇杷果一顆一顆撿回白玉竹梗編的小籃裡,“不但田租比旁的皇莊高出兩三成來,姓吳的還動輒役使佃農們給他幹私活,逢年過節索錢要人,遇上由頭還要加租,一干莊頭們仗勢肆意凌|辱人家妻女,真正禽獸不如。區區一個管事,竟然不顧天理,盤剝至此,我,容不得他!”
“他們說的那些事,我聽著都滲得慌。”明蘭丟回最後一顆果子,面帶不忍,“數九寒冬一家人沒柴火,只靠幾件單衣禦寒,小孩子凍病而死的有,因為租錢繁重,老人捨不得吃,生生餓死的也有;便是如此,有勞力的男人婦女還得一日不綴的下地幹活——”
病的咳出血了還得幹,凍爛了腳還得幹,孩子在屋裡凍餓哭的撕心裂肺了還得幹……佃農們何嘗不想奮起一搏,可上有通了聲氣的巡檢司衙門,下有狼才虎豹的打手莊頭,佃農們被看的死死的,又不知道去尋御史言官告狀,幾次鬧起來被壓下去後,反叫迫的更狠了。
明蘭眼眶漸溼,她無法想象這種情景,心中油然而生怒火,來古代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這麼厭惡痛恨過什麼人,那些內宅的女人做么蛾子,還可說是生存所迫,社會和制度的緣故,可像吳光這樣喪心病狂的呢?明蘭好想槍斃他們,一個一個的!
顧廷燁面上疾風驟雨,陰沉戾氣,他對明蘭道,“我曾略有耳聞,也不知到底如何,沒騰出手來料理這幫畜生,我留了人手給你便是叫你發落他們的!綁了送有司衙門就是。”
發了頓脾氣,顧廷燁深深吐息幾次,冷笑道:“居然還敢要挾主子,這潑皮東西,怕是活膩了!舒坦日子過久了罷!什麼司裡的宮裡的,天下哪來這麼多貴人!不過是仗著先帝爺仁慈,各個拿耗做大,擺譜逞兇,一座一年出息就三五千兩的莊子,不過十二三年光景,居然有兩萬兩的欠租?!這些年這裡鬧災了麼,我怎麼不知?看誰敢出來理論!”
明蘭低著頭,久久不語,輕輕嘆息著:“若能這般爽快發作,我早發作了。”
“你顧忌什麼?”
“不是顧忌,只是……”明蘭輕輕的嘆道,“多年前,爹爹有位姓邱的同年,邱伯伯認定了三王爺能登大寶,可便是獨具慧眼又如何?沒等三王爺被立儲,邱伯伯就早幾年前被人彈劾下獄,後死於軍流。三王爺沒有皇帝命,邱伯伯白白死了,到如今也沒個人替邱家翻案。”
顧廷燁漸息了怒氣,當年延續了近十年的奪嫡爭鬥幾乎鬧翻了半個京城,牽連在內的文臣武將不計其數,連日累年的互相攻訐之下,哪怕是站對了邊的也未必能落好下場。
他心有所感,安靜的聽著明蘭的話。
明蘭愈發低了聲音:“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先帝雖崩了,但那些太妃和公公們未必一點勢力都沒了,這會兒他們興許沒法子抗爭,但只要打蛇不死,長年累月的,若他們懷恨,念著報復,逮著機會在背後來一下,便難說的很了。畢竟,撕破臉和不怎麼來往,是兩回事。”
在盛家,這種提點的話大多是盛老太太規勸盛紘的,可惜顧廷燁沒有可以依靠的長輩。
顧廷燁閉了閉眼睛,窗外的大槐樹上細細鳴著蟬聲,一聲長一聲短,便如明蘭的心跳,不安又惶惑,過了良久良久,顧廷燁才艱難的撥出一口氣,
“——你顧慮的有理。如今你想怎辦?”
“我不知道。”明蘭臉上迷茫起來,“那些可惡該殺的壞東西,我真恨不能砍他們的頭,可惜處處掣肘,又不好動他們,我也不知道怎辦。不過,我想,最最起碼,總得把他們攆走,這莊子才真算是咱們的了。不然養著這幫渣滓,還要整日擔心替他們背黑鍋,我連覺都睡不著,是以……”
“如何?”
明蘭咬了咬牙,一口氣說完:“咱們能不能替佃戶們還了這筆債,一次了結清楚,把那些人送走完事!”
話一說出口,明蘭就趕緊去看他的臉色,只見他似是先吃了一驚,但又沉下神色思索起來,明蘭心下惴惴,自己也知道這個提議蠻敗家的;一般程度的鐘鳴鼎食豪門一年花用也不過五六千兩上下,現在卻要顧廷燁一口氣拿出三四萬兩的銀子!
不是買官,不是疏通,甚至不是享受;這個素質要求委實高了些。
顧廷燁沒再說話,只緩緩從籃裡撿出一顆特肥碩的枇杷果,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剝著果皮,不一會兒,一顆坑坑窪窪的枇杷果肉被拈在男人修長的指尖。
明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