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丟臉,範大夫。”
心外科所有人都瞭解李肖一說話的方式,不過當自己親身體會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被針刺的不爽。範朋正尷尬地不知該怎麼接話,李肖一適時地被正在整理病人頭部的張晶召喚過去。
“怎麼了?”李肖一最受不了護士長這種動輒大呼小叫的習慣。
張晶把一直臥在急救床上的病人扳正,撥了撥病人的頭髮,露出她的臉,那張剛才還在雨裡掙扎的蒼白的臉:“是周蜜。”
李肖一頓時怔在那裡。
半晌,他回過神來,拉了拉周蜜的衣服,試圖遮住她身體###在外面的部分。
“……通知手術室,急診開胸探查,備2000血,600漿。”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僅僅是一個醫生鎮定的命令。
周蜜之死(2)
李肖一推著急救車往過道一邊去,護士長張晶緊緊跟在後面。
進行術前準備的手術室像是兵荒馬亂的戰場。
躺在手術床上的周蜜嘴裡插著管,虛弱的身體動彈不得,只好用盡全力睜開眼,想辨清自己此刻身在何處。過於明亮的光線讓她只能看到一條條匆忙來回的白影子。
已做好麻醉準備的護士轉過身來,周蜜看見那###粗壯的麻醉針筒,突然迴光返照似地坐起來,眼神一如剛才遭遇車禍時那般恐懼孤絕。
她扯著身後張晶的衣袖,單薄如紙的身體抖得像個篩子:“……這,是哪兒?”
張晶莫名其妙:“這咱們醫院啊。你被車撞了,得給你做手術。”
一陣噁心湧上來,周蜜抖得更厲害了。她拼命地搖著頭往床頭縮:“不,……我不要,不要。”
“別怕,你好好躺下,今天是李大夫夜班,他馬上就過來給你手術。”
周蜜微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讓她的反抗有一絲一毫的成效。她只是在那裡大口喘著粗氣,直勾勾地盯住帶著助手林嘉一起走進來的李肖一,看他越走越近。
麻醉師在一邊罵罵咧咧,嫌拿針筒的護士動作慢得像剛從護校出來的新人。
李肖一皺了皺眉頭,湊到周蜜身邊,扶著她的背:“周蜜,還認得我是誰麼?”
“不要,我不要手術,不要在這兒做手術,不在這兒……”周蜜的情緒漸漸又激動起來,她像是有話要說,卻除了“不”以外什麼都說不出來。林嘉和張晶在一旁,同樣看得滿臉疑惑。
“還站著丟人?趕緊給她麻了。”李肖一強行將周蜜按倒躺下。護士遞過來氧氣罩,他二話不說,拖過來一下子就蓋在周蜜表情扭曲的臉上。
周蜜死死地盯著李肖一,神情極度恐慌。她想掙扎著說些什麼,手卻被李肖一緊緊地摁住。護士手忙腳亂地過來一針紮在她###的胳膊上發藍的血管裡。
李肖一面無表情地看著針筒裡的液體緩緩地注入周蜜的身體。
周蜜的眼神渙散了。
李肖一輕輕地鬆開那隻一直摁著她的手。
手術後的周蜜安靜地躺在ICU(重症監護室)裡,在氧氣罩下沉沉地呼吸。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走進一個穿雨靴的白大褂。
晨光從窗邊漏進手術室外的走廊,落下梧桐枝椏的暗淡影子。
護士長張晶一路跌跌撞撞地疾跑,碰到住院醫生範朋和護士推著一輛蒙著白單的手術車從手術室走出來,剎車般停住了。張晶怯怯地伸手揭開白床單的一角,周蜜那張已經發紫的臉露出來。她的雙眼圓睜著,驚恐還在。張晶努力作鎮定狀意欲合上她的眼皮,手過之處,卻驚訝地看到它們依然張著。身為護士長,張晶見多死人,可在這個清晨,這個死不瞑目的女子卻讓她感到從腳底瀰漫起一陣莫名的恐懼。
範朋推著周蜜的屍體離開。長長的走廊頓時寂無一人。
張晶四處找尋著李肖一大夫的蹤跡。她走過男更衣室門前,無意朝裡望了一眼,這一望讓張晶剛剛穩定的情緒又一次面臨失控的危機:更衣室的最裡端,一個裸著上身的男人呈十字形站著,他的頭高高仰著向上,竟有如受難的耶穌。
周蜜之死(3)
“……李大夫。”她張口結舌,過了很久才輕輕地喚了一聲。
那十字形緩緩轉過身,張晶看到李肖一那張臉,她大概會永遠記得這一刻李肖一的臉。他的臉如秦俑般仿似已被黃土覆蓋千年,眼角卻分明有淚。
天邊滾過一聲悶雷。
周蜜之死(2)
許曼走下計程車,瀛洲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