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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錯,謝謝校長問候。”
“別客氣,多少年的老朋友了。”雖是這樣說,和藹可親的校長臉色一變,舊仇新恨齊上心頭:“不過,我還是要說,你爸那個老頑固,認識他多少年了,脾氣還是這樣,從當學生起就不認輸,錯了也不肯低頭!你們這些孩子哪一個不是成就非凡,幹嘛來正理當主任還好象很丟他的臉一樣,我告訴你,如果不是……”
午休時間的鐘聲在校長滔滔不絕的抱怨中早已響過,項名海微低著頭,裝出正溫馴恭聆教誨的樣子,眼角卻不耐地瞄向運動場。
大部份的學生都已經乖乖回教室了,校園落響應有的寂靜。不過,依然有幾個不知死活的遊離份子,還慢吞吞地晃盪著。
項名海對於這位又是頂頭上司、又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校長,實在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校長每次遇到他總是又鼓勵又話家常的,把什麼遠古時代的事情都要拿出來聊一聊,項名海悶葫蘆似的總沒什麼響應,校長也不在乎,反正就是得讓他把想到的話都講完之後,項名海才能脫身。
時間彷佛倒流了許多年,自己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就在這個走廊上,遇到當時身為教務主任的這位長輩,也是被抓著聽訓話或殷殷鼓勵,總是東拉西扯上好久好久才能離開……
好不容易,校長口沬橫飛地把項名海的父親、大哥、二哥都數落了一遍之後,這才意猶末盡地放他自由:“那你去忙吧!幫我跟你爸打個招呼!”
“是,我知道了。”
目送校長的身影離去,項名海這才吐出一口如釋重負的長氣,轉身下樓,開始他已經遲了好一陣子的巡視。
運動場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項名海依然一板一眼地緩步走過,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幾個還在混的學生,只要遠遠一望見冷麵訓導主任修長的身影出現,立刻逃之夭夭,不敢逗留。
一路巡視過了運動場,他繼續往體育館定過去。項名海腦海中飛快翻過無形的備忘錄,清楚條列出中午會在體育館的社團活動等等,一面繼續緩步走向體育館。
結果,才定上館前的階梯,他就看到兩個不屬於備忘錄上各團體的脫隊份子。
大理石鋪面的地板上,一個壯碩結實的高大男孩正大剌剌地攤著。剛打完球的模樣,全身是汗,只穿著背心短褲,制服甩在一旁。
在他旁邊,另一個瘦削而飄逸的身影,則是一身強烈對比的整齊制服,正跪立在旁,手拿著一罐礦泉水,玩笑似的作勢要往高壯男孩臉上倒。
被濺了幾滴水,濃眉大眼的男孩唬地一下,翻身坐起,有力的手臂閃電般探出,迅速扣住俊秀男孩的手腕,忿忿地抗議:“何孟聲!我警告你,不要浪費水!水是很珍貴的!給我喝!”
然後,在俊秀男孩揚起的愉悅笑聲中,連手帶水瓶都被拉過去。緊握著腕,就著何孟聲的手,剛練完球的李宗睿仰首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幾大口。
“哈!”意猶未盡地喘口大氣,左手還是不放,右手豪邁地抹了抹滴落下巴的水珠,頭一撇,眼角就瞄到一雙男人的深色皮鞋,以及鐵灰色西裝褲——
完蛋!李宗睿馬上意識到危機,他俐落地站了起來,還順手拉了何孟聲一把。
“主任好。”低頭問安,大氣都不敢出。
項名海把剛剛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那股存在已久的古怪感受又抬頭。他神氣的濃眉開始微蹙。
“你們……”不贊同的眼神,譴責似的看著這兩位平日素行都很優良的校園風雲人物,要罵也罵不出口,何況,他們的樣子……讓項名海陡然有點混亂。
這……該從何罵起?
“為什麼午休這麼久了,還不進教室?”清了清喉嚨,項名海終於找到自己要說的話:“你們都沒有聽到鐘聲嗎?趕快進去!還有,李宗睿,不要穿著球衣到處走來定去,服裝儀容注意一點!”
“是,我知道了。”李宗睿平日嘻皮笑臉的,哪有這麼乖巧過,只見他一個大個子,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而旁邊一直沒有出聲的何孟聲,雖然也低著頭,不過,項名海還是能很清楚察覺,他嘴邊依然帶著那抹飄忽的笑意。
兩人走後,項名海還站在體育館門口的臺階上,蹙眉深思。
然後,他終於領悟到,剛剛油然而生,不斷增強的古怪感受,是為了什麼——
李宗睿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黝黑強健的手,緊緊握著長袖白襯衫下的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