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好又往西去了一段路,到一個賣陶盆的小店口問店家:“老丈,麻煩問一下,永福寺往哪裡走?”這回,她得到了詳盡的回答。
走在那條街的時候,祁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還算熱鬧的大街如今冷冷清清,街上沒幾個人在走,原來店鋪與民居是密密挨著的,街的東西兩邊頗有一些高門大戶,而今竟是一些破敗的門戶,有的人家,高挑的門簷、門口的石獅下馬石還在,而裡面的房子卻七倒八歪,圮了。好象是這條街上遭了大火,十之四五的房子是被焚燬了。
她竟看不出來懷義王府到底是哪一座,但卻一眼看到街北口的永福寺,雖說牆色斑駁了一些,但那黃牆黑瓦依然分明。她站在寺前,果然能看到皇宮的雙闕,那麼,寺廟南面十來丈處應該就是懷義王府了,再過去應該是淳義郡王府。她於是往回走了一段,仔細尋找著王府的痕跡。
應該是這裡了,原先高大的影牆還在,大門只剩一扇了,另一扇斜靠在門牆上,門色已被煙火燎得漆黑,偶爾幾處露出原來的紅色來,只有那橫七豎九的門釘無聲地透露著主人故去的尊榮。匾額是早就不見了的,祁暮是憑著門前那石獅認出來的,右側的獅子後腦勺有一條細細的黑漆,那是是她六歲那年跟了兩個哥哥出門,恰逢僕從在漆邊門的底漆,她一時玩心起,搶了下人的刷子在石獅腦袋上刷了下去,卻被大哥架了胳膊,只是刷到了一下,在那兒留下了細細的一道。
祁暮靠在石獅邊上,傻了。
她的心裡有些慌亂,旋即又安慰自己,火災也許是個意外,懷義王府興許是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因為旁邊的淳義郡王府也毀了,這火不知是從哪裡燒起的。
定了神後,她在街邊尋了一家小飯鋪子坐下要了一碗麵。大約是因為過了飯時了,店裡只有祁暮一個客人,店家倒頗耐心,又重新捅開了灶火,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道:“你先喝點水暖暖身子,我這灶點了燒面恐怕還要等一會兒。”
祁暮捧了水坐在冷清的小鋪中,沒來由的,心底便有一絲悲愴泛了上來。
面的味道怎樣,她根本沒有嚐出來。付錢的時候,她忍不住問店家:“大叔,你可知道這南頭的懷義王府,搬到哪裡去了?”
那中年男人一愣,看了祁暮一眼,忽然上前掩了小鋪的門扉。轉頭問她:“小哥你打聽懷義王府做什麼,如今可是沒有什麼懷義王了。早就被皇上問罪了。王府搬哪兒?搬到地府去嘍!”
祁暮忽覺他沒有把門關好,門外的北風狂湧進來,真吹得她渾身冰涼。好久,她才聽到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為……為什麼?懷義王不是皇上最信任的弟弟麼?”
那男人將手中的抹布甩到桌子上:“小哥,你不是北狄人吧?皇上最信任的弟弟,那是哪朝的事啦?老皇上九年前就殯天啦,現在的皇上是原來的五皇子。”五皇子祁岷,祁暮還記得他,那個鼻子很大,看起來憨憨的哥哥,每到懷義王府就會來抱抱祁暮,每次來都帶她喜歡的小玩意兒。有一陣子,她還特別盼望岷哥哥到府上來。不過他一年也就是年節時來那麼四五回。
祁暮極力平抑著自己的心情:“就算是五皇子即位,那懷義王也是他親叔叔,為什麼又會問罪了呢?”
男人坐下來嘆了口氣道:“那一年啊,可真是天翻地覆啦。你是個外鄉人,我跟你說說也不妨事,要不然,就是非議朝政!”
“九年前的冬天,十一月吧,比現在早一點,皇上病了六七日便忽然殯天了,也不知怎麼地就查出是太子下毒害了皇上,於是皇后便作主廢了太子,又因懷義王、淳義郡王、懷山王都是堅持太子是被人陷害的,不知怎麼的就被斷了個謀逆之罪,統統被……”他抬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接著又道:“這個案子啊,牽扯甚廣,連懷義王妃孃家衛國將軍都受到了牽連,殺的殺,流放的流放。”
祁暮坐在那裡,胳膊死死地壓在桌子邊緣,彷彿不那樣,她便要無力滑落。“那府中的那些人呢?”
“王爺王妃自然是處死了,府中十四歲以上男丁皆處死,十四歲以下男子流放,女子賣為奴。”
那麼,府中只剩下三哥了吧,可三哥又會被流放到哪裡呢?她有些艱難地開口:“那麼,王府又怎麼會成這樣呢?”
那男人又長嘆一聲:“這案子處分完,已經是正德元年的二月了。反正太子、淳義郡王都獲了罪,三皇子是個廢人,四皇子也被流放到封地去了,順數下來也就是五皇子了。至於懷義王府那場火,我記得應該是解送女眷的前一天著的。先前皇后還顧念著懷義王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