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既然能使出這種手段,自然都不是端誠之人。已經吃過炭行一次虧,不能再招惹他們,只需儘快理通這汴河上游的貨源就好。眼下得找見真正的黃河魚商,於富兩天沒有去買貨,他們一定也很焦急。
面端了上來,馮賽卻沒了胃口,但空著肚子怎麼辦事?他強迫自己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來。
才吃了幾口,一抬眼,見對面茶肆那四個人站了起來,出來後各自牽過馬,一起上馬,果然朝東望汴京方向行去。不過,到橋口時,他們竟上了橋往南岸行來。難道他們發現我了?馮賽先一驚,但隨即明白,這四人是怕回去路上碰到自己,為避開,所以要走南岸。他悄悄探頭出去,那四人過了橋果然繼續往東行去。
馮賽放了心,拿起筷子又繼續吃,剛吃了小半碗麵,那個夥計忽然在身後喊道:“客官,那個不就是李帆杆?”
那夥計扒在木欄邊指向河中,馮賽忙順著看過去,見河上一條大船,船頭站著個灰衣瘦高個的中年男子。
馮賽忙扔下筷子,快步出店繞到河岸邊,追上那隻大船,隔著河水大聲招呼:“這位仁兄,能否借步說句話?”
瘦高個聽到,轉過頭,望了兩眼,隨即吩咐篙工將船靠岸。
“仁兄可是黃河魚商?”馮賽抓住船上遞過來的長篙,借力跳上了船。
“是。你是?”
“在下馮賽,汴京牙人。”馮賽從腰間解下牙牌遞了過去。
“常聽馮先生大名,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李帆杆面露疑色。
“我是為於富而來。”
“於富?你見著他了?”
“沒有,不過您先看看這個……”馮賽取出開封府公文遞了過去。
“我不識字,這是?”李帆杆接過看了幾眼,又遞了回來。
“這是開封府公文,於富已經觸犯較固、參市之禁,現在不知所蹤,開封府正在追查緝問他。”
“哦?那是什麼罪?”
“壟斷物貨、攪擾交易。”
“這也算罪?”
“嗯。買賣交易貴在公平,若只有一家說了算,便是強買強賣了。”
“哦……我也正在找他。”
“他已經兩天沒有去收魚了?”
“一天,昨天他還去黃河收了貨。今天卻沒來。”
“哦?”馮賽微一詫異,不過這不是最要緊的,便轉而問道,“你們是如何打算的?繼續跟他交易?”
“他若來收,自然要交易,他若不來,那就得另想法子了。”
魏錚已經很久沒殺人了。
他夾起小妾搛進碟子裡的那塊清攛鹿肉,放進嘴裡,慢慢嚼著。他愛吃鹿肉,比羊肉有咬勁,比牛肉又緊細。他也不願燒炙蒸燉,更不喜放太多佐味醬料,只將後腿肉切成薄片,漬一點鹽姜水,在滾水裡一汆即可,這樣才能留住鹿肉的生野氣。嚼到中途,鹿肉裡殘留的血水被嚼了出來,這是他最愛的一瞬,喉頭一甜,舌尖一麻,一股子悸勁直透腦頂囟門。他不由得微閉起眼。
做豬行行首三十來年,魏錚心底已經沒了當年的那股子生野氣。若不然,也不會被那個朱廣捉弄了近一個月。
魏錚殺人還是從當屠夫的爹那裡學到的。幼年時,他爹開了間肉鋪,街上有條野狗,常在肉鋪左右嗅探。魏錚常趁爹不留意,偷些碎肉丟給那狗。若是被他爹發覺,總要挨通罵。
有一天,他爹到後面做活兒,讓他守著肉鋪,那條狗又來了。魏錚從肉案上揀了些碎肉,一片片拋給那狗,逗著它玩耍。那狗被逗起了野性,竟躥過來一口叼了一大片豬耳,轉身就逃。這怎麼成?魏錚忙追了過去,那狗正在牆腳急咬急吞,豬耳已經吃了大半,魏錚奔過去就要搶,那狗卻猛地張嘴,朝他手掌咬來,幾乎撕掉兩根手指。魏錚頓時哭起來,急怒之下,抓起地上一塊石頭去砸,那狗卻叼著半片豬耳逃走了。他爹聽到聲音,忙趕了出來,一邊急牽著他去找大夫,一邊狠罵道:“叫你再餵它!咬斷了你的手才知道是疼是癢!”
手傷還沒好,那狗又來了。魏錚又恨又怕,只要見到就撿石頭打。有回惹怒了那狗,險些又撲過來咬他。他爹看到,用麻繩挽了個繩套,放在肉攤邊,中間放了塊肉,而後拉著他躲在一邊。那狗嗅到肉,湊過來吃,他爹猛地一扯,繩套頓時勒住了那狗的脖頸。他爹將狗扯到後院,讓他拿過那把解骨頭的尖刀,他忙抓起遞了過去,他爹卻攥緊繩套說:“你來戳它,朝脖頸下面這裡!”
魏錚雖然常看父親殺豬,但從沒動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