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涼薄,長夜漫漫。
顏墨白隔空拂滅了屋內的燭火,一時之間,光火散盡,周遭之處暗淡成片,徒留不遠處的雕窗上還投映著門外廊簷上的燈火,搖搖晃晃,清淺沉寂,亦如這深夜一般壓抑,甚至薄弱。
鳳瑤心頭髮著緊,耳畔感受著顏墨白脖頸處的脈搏跳動,終究未再言話。
局勢如此,無論她與顏墨白哪一方得寬慰之言,都全然達不到寬慰的程度,只因,她與他啊,都是明白人,是以有些話多無益,更也之不信,她與他啊,心頭都揣著明白,也正因太過明白,才會如此的心緒起伏,搖晃不平。
卻是本以為今夜之中,思緒雜亂,定無法真正入睡,哪知不久之後,身旁的顏墨白已開始迴圈平穩的打了輕微的鼾聲,似已熟睡。
這廝睡覺,彷彿歷來不曾有這等鼾聲才是,每回入睡,也都是淺眠戒備,隨時都可全然醒來,或許是今夜太過勞累,再加之這幾日也該是不曾真正睡好,是以此番終是稍稍放鬆心神,才能如此迅速的入睡才是。鳳瑤心神微動,如是思量著,也無心多加深入的懷疑,僅是略是認真的將他的鼾聲聽了幾遍後,便也開始稍稍合眸,略是憩。
此番本是打算稍稍睡一會兒便成了,只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真正入睡,直至即將明之際,她才終於全然的睡了過去,哪知待得她呼吸剛剛酣然平穩,身旁這早已熟睡的顏墨白竟突然睜了眼,修長的指尖極為輕微的探過來在她身上睡穴點了一下。
鳳瑤渾然不覺,睡得正香,顏墨白已再度抬手,極是輕柔心的將她扶著平躺在榻,待得一切完畢,便起身而來,又立在榻旁仔仔細細的扯著被褥將鳳瑤徹底蓋好,眼見鳳瑤渾身都已被裹得嚴實,他這才略是放心,而後稍稍轉身,踏步朝不遠處屋門而去。
門外,冷風正盛,空之中,也僅是稍稍泛白,並非通透。四方之中,仍是一片黯淡,簷角的燈籠也肆意的隨風搖擺,惹得光影橫斜晃動,頗有幾分風雨急驟的緊蹙之意。
這時,門外正立著幾名廝,廝衣著統一,只是仍舊在寒風厲厲中打著盹兒,著實未有半點該有的廝恭敬嚴謹的風範。又或許是聽了開門聲,幾人這才應聲醒來,下意識定睛朝顏墨白一望,隨即便面上堆笑,正要張嘴而喚,卻是話還未全然道出,便見顏墨白抬手而揮,示意他們莫要出聲。
他們怔了一下,當即噎住到嘴的話,顏墨白也無耽擱,目光僅朝前方幽遠磅礴的掃了一眼,而後便低沉無波的問:“伏鬼可來了?”
這話一出,有家丁忙道:“剛回來,此際伏侍衛正於大堂等候公子。”
“嗯。”顏墨白神色微動,不深不淺的應了一聲,足下緩緩而動,朝大堂的方向行去,只是足下則剛動幾步,他似又突然想起什麼駐足下來,回頭朝廝們一掃,“衣物這些可是準備好了?”
廝們齊齊點頭,“已是備好。”
顏墨白這才稍稍鬆了面色,再度回頭,踏步往前。
此際的大堂,燭火搖曳,滿室光影,清寂之至。
伏鬼正坐定在竹椅上自行清理傷口,方才自宮中離開之際,打鬥之中,胳膊與腿腳都稍稍負傷,這些雖為皮外之傷,但終還是得稍稍處理,免得傷口潰爛嚴重。
身邊的竹椅倚背上,則立著一隻黑鷹,黑鷹身子一側的毛羽已是空了一團,周身其餘之處也羽毛翻敗,略是零落光禿,瞧著倒是有些滑稽可憐,只是它那雙眼睛,則是依舊炯炯有神,整隻鷹依舊如蒼穹雄鷹一般,縱是羽毛零落,但卻氣勢不減。
只是不久之後,待得顏墨白略微乾脆的將堂屋屋門推開,一時,黑鷹傲視的眼神頓時顫了一下,片刻之際,竟開始縮頭縮腦,眼珠子也開始四處亂晃,整隻鸚突然卸了滿身的傲然之氣,當即就變得畏畏縮縮,心虛之至。
伏鬼未曾注意到黑鷹的變化,僅是稍稍頓住手中的金瘡藥瓶,下意識抬眸觀望,眼見顏墨白已懶散慢騰的踏步進來,他神色微動,當即要從椅上起身恭拜,卻是正這時,顏墨白已幽遠無波的出聲道:“無需起來,坐著便是。”
短促的幾字,無波無瀾,並未染得什麼情緒,只是語氣之中的溫潤之意則是活生生掐走了一半。
伏鬼當即應聲,穩住心神的坐定。
顏墨白也不耽擱,入屋之後,便徑直坐定在了堂屋的軟塌,清幽的目光在伏鬼身上掃視一圈,“受傷了?”
伏鬼點頭,恭敬剛毅的道:“僅是些皮外傷,不足掛齒。”
顏墨白點頭,“雖為皮外傷,自然也得好生處理,你身上的金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