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王能沒了,自己又孤身一人在這大周,無疑是孤立無援,渺小無奈,行事之中自也是束手束腳。也本還以為這顏墨白終歸還是稍稍站在她這邊的,稍稍不會太過為難她的,卻是不料,他終歸還是要維護他大周之人的。
思緒至此,越想,心底便也越發的冷冽陰沉,涼薄四溢。
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威脅十足,甚至也逼問十足,縱是心底惱怒翻江倒海,但卻強行抑制,不曾太過展露。
而她的所有反應,所有情緒,則全然一絲不漏的落在了顏墨白眼裡。
他神色微動,心底微動,那雙玉色面具下的眼睛,微微而勾,笑得極為溫潤,如沐春風。
“微臣,僅是擔憂長公主氣壞身子罷了。畢竟,有些人,斷然無需長公主動手才是。”他薄唇一啟,平緩悠然的出了聲。這脫口的語氣,著實懶散自若,似無無事人一般,又因話語內容略微朦朧,話中有話,倒也惹得立在一旁的晉安候面色陡變,滿目震撼驚愕的朝他望來,緊著嗓子急道:“皇上,您這話之意是?”
他抑制不住的問出了聲,話語急促難耐,面色也依舊是焦急四溢。
鳳瑤也未言話,森然陰沉的目光依舊靜靜落在顏墨白身上,勢必要好生聽聽他要如何回話。
只可惜,他並未出聲,對那晉安候之話也似如無覺,隨即指尖微微用力,越發扣緊了鳳瑤的手腕,隨即稍稍一拉,順勢極緩極緩的將鳳瑤的手從霍玄的脖子處拉了下來。
鳳瑤瞳孔一縮,指尖驀的一空,心底深處,也驟然有種莫名的轟塌感,使得渾身都發緊發涼,悲涼四溢,甚至連帶心底殘存的那一股股莫名的信任與期望,也在頃刻間全然崩塌。
是的,崩塌了。
全數都崩塌了償。
她與他終歸不是一路人,他也歷來不是她的近臣與忠臣,是以,如今之際,兩方對峙,她若對他存有半點的希望與信任,自然也會被此番這現實擊得鮮血淋漓。
本是佞臣之人,又何能為信。也本是腹黑之人,又如何,能真正不顧自己利益的寬待與順從於她。
終歸還是,她多想了,多想了呢。
心底涼薄一片,再度分不清是惱怒還是失望。
她滿目起伏的朝他凝了半晌,才稍稍用力,迅速將手腕從他指尖抽開,隨即滿面陰沉的轉身背對著他,陰沉沉的道:“你要維護霍玄,本宮奈何你不得,自然應你。但既是本宮都自願退了一步,那徐桂春牢房門的鑰匙,你是否也該後退一步,讓霍玄拿給本宮?”
她嗓音極沉極沉,冷冽森然,甚至不曾掩飾的透著幾許煞氣。
本以為這話一出,顏墨白仍是要刻意為難,卻是不料,待得她嗓音剛剛落下,顏墨白便極是乾脆的吩咐晉安候差人將鑰匙奉上,隨即修長的指尖拎著鑰匙,微微挪步站定在鳳瑤一側,親手將鑰匙遞送在了鳳瑤面前。
鳳瑤瞳色冷冽,一言不發的伸手將鑰匙接過,隨即迅速踏步朝徐桂春的牢門而去。
待開啟徐桂春一家的牢房門時,那牢中的幾人,依舊以一種猙獰的姿勢躺著,一動不動,似如亡了一般,而待走近徐桂春那癱躺在地的身子旁時,垂眸一觀,此番近距離打量,才覺,徐桂春面色慘白無色,雙目緊閉,整個人衣衫破爛不堪,且那些衣衫破洞下的面板已是血肉模糊,鮮血猙獰,令人乍然觀望,便覺滿目驚悚。
她胸腔並無半許起伏,整個人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鳳瑤滿目森然,面色麻木陰烈,心口的震怒陰沉之感,越發劇烈。
今日所有恥辱與束縛,皆層層陰冷的擊打著她的心。她姑蘇鳳瑤,終歸是太過渺小無能,竟是連自己想要護的人都全然護不了。
而今,先是王能,後是這徐桂春一家,她都全然護不住。雖空有大旭長公主之名,空有滿腔志氣與傲骨,但她終歸還是要被現實擊敗,被壓彎脊樑,那些所有所有的威儀與傲骨,也都要被別人折斷,被命運折斷,從而以一種弱者之軀,滿心委屈低賤的退讓,甚至告饒。
她僵立在原地,心緒無限被悲涼放大,整個人一動不動。
顏墨白凝她幾眼,神色也突然沉了半許,隨即默了片刻,開始踏步往前,朝鳳瑤緩緩行去。
身後,腳步聲入耳,平緩諧和,然依舊熟悉至極。
鳳瑤這才應身回神,一言不發的蹲下,目光僵然的在徐桂春面上落著,低沉而喚,“徐桂春?”
這話一落,徐桂春並未回話,身後的腳步聲,也緩緩止在了她後方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