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眼凝她,靜靜將她盯了片刻,緩道:“也罷,打仗之事,本不該你操心,我方才問你是否要過去聽,也僅是不願你多加猜測與擔憂。但既是鳳瑤累了,便不去也好,此番便在帳中好生休息吧。”說完,便稍稍轉動身子,自榻上的枕頭下捧出了一套雪白衣袍朝鳳瑤遞來。
待得鳳瑤略是愕然的望他,他溫潤平和的道:“兵行在外,條件艱辛,這衣袍我還不曾穿過,你夜裡就寢,便換上這衣袍後再睡,免得著涼。”
鳳瑤略是溫順的點頭,低聲而應,隨即抬手接了袍子。
待得他出帳之後,腳步聲徹底遠離並消失不見,鳳瑤這才將目光從帳門處收回,嘆息一聲,垂眸下意識將手中袍子掃了一眼,而後才斂神一番,開始換衣。
此際身上溼潤的衣袍,不知為何竟是幹了不少,特別是衣裙的後背,竟是全然乾燥。
她猝不及防再度怔了一下,思緒翻騰,頓時懷疑是顏墨白坐在她身後策馬之際,用內力將她後背的衣裙烘乾,若是不然,後背的衣袍,又怎會這般幹得徹底。
不得不說,那人永遠都是如此,看似波瀾不驚,懶散自若,實際上,則早已是暗中做了諸多之事。只是那人不喜歡將一切都攤開來說,也不願將做過之事說出來邀功,若非自然而然,亦或是情緒所致,那人也絕不會對她透露任何。
就如,以前是,如今亦然。
以前是大旭的行宮初見,他大肆氣她,惹她吐血而暈,看似是在對她以下犯上不恭不敬,實則卻是要讓她將淤血吐出,以圖保命,後來啊,便是群臣捐銀,那廝雖嘴裡說著不捐,實則,卻是第一個捐,甚至還要示威於群臣,令滿腹牴觸的群臣紛紛捐銀,又如,當初江南水患,她墜落青州河內,遇他在河內乘船垂釣,這廝雖話語硬實,大肆調侃,實則仍還是出手救她……
一切的一切,紛繁嘈雜,一遍遍的再度觸動她的心境。往日那廝便已是嘴硬的不願將任何道出,便是到了如今,明明在對她好,卻仍不願多加言道。
顏墨白啊顏墨白……
或許那廝最初不護國,不救國,只因心有所恨,是以心中並無家國要事,僅有滅頂仇恨,但後來的後來呢,自打遇見她姑蘇鳳瑤,顏墨白那般心狠手辣之人,終還是留得人性,所有森冷絕情的算計,便開始全盤打亂。
是以,遇上顏墨白,她姑蘇鳳瑤無疑是有幸;但遇上她姑蘇鳳瑤,於顏墨白而言,又是幸,還是不幸?
若不曾遇見她,他該是早已主宰大旭,又或是早已復仇,而非,一路與她磕磕盼盼,甚至幾番都差點為了她而喪命。便是到了今夜,那廝也仍還要冒險將她送出大英國都,勢必要差人將她送回大旭,都這般緊急的事態下,他還要分出心來為她謀劃與鋪好後路,是以,她姑蘇鳳瑤於他而言,可是禍?
越想,心神便越發飄遠,待得半晌後,才稍稍回神過來,不再耽擱,開始換衣。
待得一切完畢,她率先入榻而躺,被褥緊裹,只是縱然今夜驚急交加,勞累重重,但卻極為難得的毫無睡意。
帳內,一燈如豆,搖搖晃晃,燈火極是暗淡昏黃,似是隨時都要熄滅。帳外,則是沉寂一片,無聲無息,仿如靜止。
鳳瑤雙目而睜,靜靜的凝著上方的帳頂,兀自沉默。也不知為何,大抵又是分別之夜,是以,那些與顏墨白的所有前程往事,便再度抑制不住的在心底與腦中浮現,起起伏伏,壓制不得。
許久許久,久得鳳瑤渾身都躺得僵硬之際,突然,不遠處頓時有腳步聲緩緩而來,那平緩自若的腳步聲在這沉寂的夜裡略微顯得突兀明顯,瞬時之間,全然擾了周遭沉寂。
鳳瑤驀地回神,下意識朝不遠處的帳門望去,則是片刻,便見不遠處的帳門被緩緩掀開,隨即,一道道夜風自那掀開的帳門縫隙鑽了進來,差點拂滅帳內那盞小油燈,而那滿身氣場修條的顏墨白,則已是緩緩順著帳門踏步進來。
他步伐依舊緩慢,步子卻比方才還要放得輕,只是眼見鳳瑤雙目而睜,並未睡著之際,他神色稍稍滯了半許,清俊的面上也略微漫出了幾許怔愣,隨即加快了步伐,徑直朝床榻而來。
“怎還未睡?”
待站定在榻旁,他極是平緩溫和的問,嗓音略微醇厚,也透著幾分惹人的磁性。
鳳瑤並未言話,僅是抬眼靜靜的凝他,只見,他的墨髮略微被外面的霧氣沾溼,那張清俊瘦削的面容,也越發的有些蒼白。
她眉頭稍稍一蹙,挪身朝床榻內側靠了靠,正要言話,他則朝她勾唇而笑,那雙漆黑的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