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活頭了。麻醉勁兒有點過去了,刀口開始疼,我額頭析出了很大顆的汗珠,大哥立刻讓麻醉師過來給我又加了鎮痛劑,麻醉師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他用很職業化的語氣勸慰我的家人,“患者這種情況就不應該呆在醫院裡了,等到出院就該幹嘛幹嘛,愛幹嘛幹嘛去吧。”見我們全家都沉默,他又沒心沒肺的加了兩句,“別弄的臨了臨了還沒享受生命,死之前渾身都是管子,滿血管都是藥水,那還不如早點死了。”
我看著他戴著口罩露出一雙欠揍的眼睛,真想撲上去把他摁倒在地,然後跟他大吼,你知道生命有多寶貴,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和可能,我也不願意放棄生命。
可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眼角似乎是彎出一抹苦笑,“我妻子就是死在醫院裡,那個時候,我剛剛做醫生,她也很年輕,我們都以為維繫生命是最好的選擇,可到最後才發現,那不過是眼看著生命枯萎。”他嘆了口氣,“不是勸你們放棄治療,只是我覺得最後這段美好的時光,本該是讓生命綻放的。”
對,我幾乎在他苦笑的那一瞬間就知道,其實他是對的。
只是我不甘心,我未完成的事情太多,我不甘心就這樣毫無結果的死去,就這樣帶著遺憾過完我短暫的一生。
我平躺著看雪白的天花板,想起我小的時候在醫院裡度過的每一天,也是這樣的白色牆面,空氣裡也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上被冰冷尖銳的針尖刺破,我說不上名字的液體沿著膠管注射進我的體內。
那個時候的我,特別渴望陽光的味道。期待在外面玩耍的日子,看著廉價的街邊攤,嗅著新增劑那令人上癮的味道,但卻只能匆忙的路過。後來我偷偷溜出去吃這些東西,回來接著進醫院,不管再遭多少罪,只要是解了嘴饞,我就一點也不後悔。
現在想想,我的執著一如當初。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身體這麼脆弱,古人說紅顏薄命,老天這純粹是嫉妒我長得太好。
人們源於對死亡的恐懼,應該和我現在沒差多少,已有的美好太多,未及的幸福太遠,得不到,放不開,捨不得,才會戀戀不捨。
我出院以後就把公司交給小安打理了,他對於能黏在二哥身邊的一切事情都是積極分子,在這件事情上他拍著胸脯跟我保證一定完成任務,但我一直都沒見到二哥。我去了一趟監獄,又看看三哥,他過的挺瀟灑,小平頭剃的特別短,眉眼間還是我熟悉的笑容,我一癟嘴,差點沒忍住哭出來,三哥好像還不知道我就快掛了的事兒,“多多,你這做完手術瘦的有點脫相了,趕緊吃點好東西補一補。”我點點頭,沒敢說話,三哥又問我,“喻雙同那孫子呢?”我攥了攥拳頭,“他真的快成孫子了。”
三哥嘿嘿一樂,“小多,哥跟你說實話,哥見得人多了,什麼樣的我不知道,他那種人是絕對不會失去理智的。”
我咧嘴一笑,“我太知道了。”
從三哥那裡出來,我就開始加快了我原有的計劃。當我再次出現在阿同面前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他略感驚訝的看著我,我微笑倚著車,跟他很溫柔的打了聲招呼,“嗨。”阿同掏出鑰匙開門,“出院了?”然後看著還在發愣的我,問,“不進來?”我搖了搖頭,“不了。我來,是給你送這個的。”
我從車裡抽出一張紅色的請柬,燙金的LOGO明顯而高調,阿同接過請柬,微微頓住,“你要結婚?”
我微笑,算是預設。
阿同把請柬翻開大概看了看,然後收起來,似乎還笑了一下,“知道了,我一定到。”低著眼問我,“身體怎麼樣?你手術的時候我一直都在廣東,昨天才回來,還沒來及去看你。”
如果你真的關心我,打個電話就能知道答案了。
不過他對我沒什麼感情,這些話跟他和每天對別人說的一套套官話套話一樣,不含一絲真心,都是敷衍的寒暄,我要是當他說真的那才是見鬼了。我指了指請柬,“都要結婚了,你說呢。”阿同點點頭,食指一抬,就像他跟下屬講話一樣,帶著點指點江山的味道,我看著他比劃了半天,卻沒說話,我不禁轉過身子,認真的看著他,他臉上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放下手,“好好注意身體。”
我立刻轉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關於我就快要死了這個事實,我一次都不想再想起來。我只想穩步的把計劃進行下去。
阿同的聯絡來的很迅速,他在三天後幾乎要打爆我的電話,我卻不小心把手機落在了小酒吧的休息間裡。
第五天才悠悠的接到他的電話,“阿同,真難得,你居